王武的聲音并不小，至少王雨柔和林宇聽得很清楚。林宇偷偷看了眼端坐在主位上的王雨柔，只見其臉色如常，似乎并沒有被王武的這番話影響到。

“二叔且慢走。”王雨柔猛然起身道。

王武原本要繼續邁進的腳步應聲停止，肥胖的身軀緩緩轉過身，笑瞇瞇地看著王雨柔，問道：“雨柔還有什么事嗎？”

“快到用午膳的時辰了，要不二叔留在府上用了膳再走吧。”

王武搖了搖頭，道：“二叔還有要事要處理，就不吃了，不過飛鴻倒是沒事，可以留下來的。”

王雨柔微微頷首，望向王飛鴻，笑道：“飛鴻堂兄，你意下如何？”

王武瞥了身旁的王飛鴻一眼，道：“飛鴻，既然雨柔這樣說了，那你便留下來吧。”說完，王武也不等王飛鴻回答，便揚長而去。

王飛鴻朝著王武的背影恭敬道：“是，父親。”

......

王家的午膳很清淡，沒有什么大魚大肉，但大都很精致。林宇三人圍坐在一張八仙桌邊，王雨柔居中，林宇居左，王飛鴻在右，邊吃邊閑聊，原本林宇以為王飛鴻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可現在看來并不是這樣。

王飛鴻給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看向林宇，道：“妹夫，當日你與雨柔大婚，我未能到場，這杯酒就當是給你賠罪了。”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那日大婚其實林宇也不“在場”，不過他還是鎮定地給自己倒了杯酒，回敬道：“王兄言重了，我想當日舅哥沒來，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耽擱了。”

王飛鴻訕笑一聲，道：“實不相瞞，那日歡歡姑娘舉辦詩會，邀人一起在東山湖泛舟，我也應邀前往了。實在抱歉，你也知道，我對歡歡姑娘傾慕已久，自是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林宇剛才的話不過就是客氣一下，王飛鴻的在場與否實際無關緊要，對于王飛鴻的解釋林宇也是一點都沒聽進去，只顧著吃桌子上的菜，這些菜可比他之前獨自在后院吃的要好吃多了。

王飛鴻見林宇只顧吃喝，沒有理會他，繼續開口道：“對了，我聽說妹夫也常去天仙居，想必對歡歡姑娘也定不陌生。”

林宇還未回應，王雨柔則是放下碗筷，看向王飛鴻，平淡道：“堂兄，想來你也是讀過幾年書的，雖然未考取功名，但也應該知曉食不言寢不語這一點吧。”

王飛鴻笑了笑，擺手道：“堂妹，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拘謹。再者說，林宇妹夫的風流之名，我可是仰慕很久了。”

風流之名？其實應該說是浪蕩之名才對。

東山縣最繁華的地方不是文昌街，而是那條穿城而過的清河。清河兩岸開滿商戶，還有無數的勾欄瓦舍，最為出名的當屬清水橋邊的天仙居。天仙居乃是一座青樓，但又與普通的青樓不同，天仙居中的姑娘皆為清倌人，依靠手藝吃飯，而不是靠著皮肉生意。

天仙居中的姑娘皆善琴棋書畫，吟詩作對，頗受書生喜愛，其中最為出名的當為花魁歡歡。歡歡姑娘花名遠揚，琴棋書畫無不擅長，尤其擅長鳴琴，一手琴藝令得無數男子向往，豪擲千金僅僅是為了能夠一聞琴音。

原來的林宇對這個歡歡姑娘也是極為愛慕，畢竟面對窈窕淑女，這些自詡君子之人都會有一些想法。為了能夠引起歡歡姑娘的注意，林宇曾經在天仙居豪擲千金，卻未能得見歡歡姑娘一面，淪為讀書人之間的一個談資，也成了林宇的一個笑柄。當然，現在的林宇并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一段故事。

“王兄，實不相瞞，我前些日子飲酒過度，傷了腦子，以前的好多事都記不得了。你剛才口中的那位歡歡姑娘，我實在是記不起來。”

對于自己現在的處境，林宇很清楚，他若是將自己的真實情況說出去，不是被當成白癡就是被官府抓起來，然后將他的腦袋撬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樣的。這樣的結果林宇顯然是無法接受的，那么今日這個王飛鴻上門，林宇順勢將自己失憶的事情告訴他，看他這侃侃而談的架勢，林宇覺得他在自己的那個圈子里一定也是個大嘴巴，定然會將自己失憶的這件事大肆宣傳，那么到時候自己的目的就達成了。

王飛鴻聽聞林宇失憶，大吃一驚道：“怎會如此？距離秋闈不到一年，妹夫你這還能參加嗎？”

林宇剛想說話，之間王飛鴻大笑一聲，道：“實在對不住，我忘了你已經參考數次，皆為落榜，想來也是習慣了。”

林宇不是一個喜歡挨打的人，他從小就秉承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教條，原本對于王飛鴻，林宇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情緒，畢竟他根本就不認識這號人，但現在對方似乎對他有什么意見，先是用那歡歡姑娘來刺激他，再是用科舉考試來貶低他，那林宇可不會慣著這號人。

林宇輕笑一聲，道：“我自然是比不上王兄的才華，想來王兄應該是早已過了鄉試，成了舉子吧。不如王兄指點在下一番，好讓我也能進步一二。”

王飛鴻原本掛著笑意的臉上突然僵住了，他雖然是個讀書人，但是從小就好吃懶做，讀書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雖說林宇之前也和王飛鴻差不多，但畢竟林宇曾經號稱神童，十二歲便成了秀才。而王飛鴻與林宇不同，他前后參加過不下六次院試，卻無一通過，至今連秀才都不是。要說讓他指點林宇通過鄉試，那就有些搞笑了。

王飛鴻訕笑道：“妹夫說笑了，為兄愚鈍，早已放棄科舉，安心管理家中生意了。”

一旁看著二人針鋒相對的王雨柔突然開口道：“堂兄，我記得你前兩月不是才考過院試嗎？難不成那次未過，現在放棄了嗎？”

林宇雖然對于一些事情并不了解，但是王雨柔還是知曉的。王武對于自己這個兒子是寄予厚望的，不知在他身上投入多少讓他讀書，就希望他能考個秀才，只是不只是愚鈍還是不好學，王飛鴻始終是考不上秀才。

王飛鴻被二人說得臉色漲紅，卻也無話反駁，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