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秋天，秋水鎮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茶三娘死了。

說是大事，是因為數年來秋水鎮還未有枉死之人。說是小事，不過是這茶三娘身份低微。

自在聽見的時候，她已經上了藏書閣三樓，執著一本《詩經》，正好讀到“鳶飛于天，魚躍于淵”，她想，不管魚與鷹的差距有多大，青天和大海有多遠，總歸是塵歸塵，土歸了土。放下手中讀了一多半的《詩經》，拍了拍來報信的嵐升的肩膀，憂傷道：“嵐升師兄，我想去看看茶三娘，也不知道李大娘有沒有替我把那一日的茶錢還上。”

嵐升抖了抖肩膀，鬼使神差下抬手摸了摸自在頭發，“溫師兄總說你通透，觀主也言你懂得隨遇而安，即便是處于劣勢你也能找一處平坦呼呼大睡，自在，溫良師兄都走了兩個多月，你也把自己關在藏書閣兩個多月了......”

不想觀自在卻“咯咯”笑了起來，明媚如陽，“我要呼呼大睡，也要天下太平才是。”拉著嵐升從藏書閣三樓向下走，“溫良在的時候，他就是我的太平，如今他不在了，我自然要創造出我的太平，觀主會給我三分庇護，卻不會任我胡作非為，嵐升，我有自己的底線，卻不想別人給我制定底線，擾亂我的太平。”

“太平......”嵐升低著頭琢磨了片刻，“可是，絕對的......自由？”

“師兄比季平師兄聰明。”話畢，兩人已走到了一樓，藏書閣季平很是和善，“嵐升師弟大智若愚。”

“季師兄，替我跟觀主和武師父請一天假，課業我明日補上。”不等季平說什么，就拉著嵐升踏出了藏書閣。

一路行來，嵐升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師兄們面對自在不再是因溫良而生的應付或是在自在搗亂下的無可奈何，此時遇到自在均是發自內心的和善友好。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踏出須臾觀那一刻，嵐升撓了撓頭，“師兄們好像都......變好了。”

觀自在輕叱一聲，不以為然，“季平說你大智若愚，我卻覺得你笨的可以。你明日也和我一起進藏書閣，免得我一個人無趣，你也越來越笨。”

“我要打掃庭院，自在師妹，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季......”看著自在的臉色，嵐升漸漸沒了聲音，心中卻笑了起來，幸好還是他認識的自在。

一路嬉戲，兩人到達秋水鎮正好是午膳時分，遠遠望去茶三娘的茶水鋪子似乎已經蒙了灰。

嵐升忽然想到上一次被白衣善信追上山的經歷，縮了縮脖子，深以為該掩一掩身份，便一五一十的將此事與自在說了。

片刻后，兩人進了崔氏成衣鋪。再出來便換上了人生中除了道服外的第一身衣裳。

灰褐色的麻衣最是便宜，米黃的細麻稍貴一點。嵐升摸了摸衣兜，穿上了還算合身的麻衣，掌柜的看了一眼稍小一點的自在，只覺得這孩子十分靈秀，便也遞了一件男孩的麻衣。自在抿著嘴看了一眼嵐升，嵐升一咬牙，指了指細麻，“這件要細麻的。”

“喲，這位小公子有福氣。”掌柜的取下細麻衣遞給付錢的嵐升，也不喚兩人為小師父了，眼光轉啊轉就是不離自在，“兩位公子不似秋水鎮的孩子呢？可是自小生活在觀里。”

“掌柜的是貴人，自是不識我與哥哥。”自在換上新衣笑瞇瞇的開口，“上山前我與哥哥是在李秀才處求學，大白哥哥比我哥哥還要小好幾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