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念從云閣出來后，再也無法掩飾面上的憂色。少頃，她沉沉地嘆出一口氣來。

前些日子，顧書瑞告訴她的，溫如珩將前太傅嫡孫和工部尚書獨子退學回家而得罪兩家的事情，一直在她心上落了疑慮。

溫如珩不是這樣不謹慎的人，這事就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一樣。

這些日子，念念也時常往溫家跑，并沒有覺出什么異常。

可念念細算著時間，這幾日應當是有大事發生，事情便是要出在溫家兩位公子身上。

念念記得，原本是某位世家公子，看不慣溫如珩受云老青睞，出言嘲諷，言語實在過分，還動起武來，溫昱耀一時失手，打傷于他，此事鬧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早就對溫家心有忌憚，溫家因此遭貶遷至襄州。

方才顧念念去找溫如珩，原本是想今日同他一起，許多事在旁邊盯著，不多時也可幫上一幫，看著他的樣子，今日怕是不出來了。

也好，等下去提醒提醒溫昱耀便是了。

念念這樣想著，漸漸出了神。

前頭一個轉角，與一人擦肩而過，不知怎么的，絆了一下。

那人伸手將念念扶住。

“顧六妹妹當心?！蹦侨寺暳客褶D。

念念抬頭望去，不留痕跡地退后拉開了一段距離。

“沈小姐好?！?

翰林院侍讀學士沈家長女沈茹，又怎會不知呢。

沈茹今年十一，樣貌秀雅，也算是個美人。一身銀霜花煙羅長裙，宛若芙蓉，氣質與丞相嫡女陸梓瑜有五分相似。

顧念念知道沈茹，其一是因為沈大人任的是翰林院的官職，在顧侯爺手下做事，有些交情；其二，是沈茹對溫大公子的心思，書院里無人不知。

要不都說是閨秀呢，沈茹對溫如珩的愛慕可不像尋常女兒家那般大大咧咧的，溫如珩的字她各路門道，一一收藏，溫如珩的詩，她亦是如數家珍，卻絕不刻意出現在他面前，也絕不多說一句。

她這般的深情，倒是獲得了書院里人不少的好感。

沈茹后頭跟著的，居然是孫眉兒。

念念上回見著她，便是在萬家酒樓，孫眉兒那時還是同何嵐還有蘇曉棠一起，這回不知怎么，沈茹和孫眉兒倒是一道了。

不知沈茹是否知道孫眉兒與溫家的淵源。

又或許，她是知道才會如此。

孫眉兒沒想到居然又遇上了顧念念，上回在酒樓的事，讓何嵐生了疑，連帶著挑撥蘇曉棠也疏遠了她，害得她只能另尋靠山。

沈茹雖然只是個侍讀學士的女兒，但為人親切好脾氣，又因著不知從哪里聽得孫家與沈家的淵源，對她倒是極好。

孫眉兒得了甜頭，又怎么敢讓沈茹知道自己一家是被趕出來的，可現下居然遇到了顧念念，她心里忐忑不安，唯恐被戳破。

“孫小姐也在啊，倒是許久不見了?！鳖櫮钅盥唤浶牡貑柡蛑?。

孫眉兒只得硬著頭皮問好：“顧六小姐好。”

沈茹看著二人之間似是舊識，心中更加篤定了孫家與溫家的關系，她眼瞧著顧念念似是從云閣而來，問道：“顧六妹妹是從云閣來的?”

顧念念自然聽出了她言語中的試探。

“是，溫夫人來了，讓我去尋大哥哥，”念念笑了笑，“只是，大哥哥似乎不得空呢。”

孫眉兒聽言嘴角抽了抽，方才她去給溫夫人請安，沒成想溫夫人竟沒正眼瞧她，對她的態度還不如對那引路的書童。

她看了一眼沈茹。

還好當時沈茹不在，若是看到自己這樣不受待見，又怎么會對自己這么好呢。

“這樣啊，倒是不湊巧了?！?

沈茹知道侯府溫家的淵源，自然對念念的話是全然相信了。

每年書院之試，她期待的便是能夠看見溫如珩的風姿，沒成想，今年自己得了好名次，溫如珩卻沒有參加。

顧念念沒有錯過沈茹眼中的失落，她禮貌地笑了笑，心想還好溫如珩不得空留在云閣，不然這場景，怕是不好自處。

念念瞥了一眼沈茹身后的孫眉兒，后者怕極了似的抖了抖，不過念念此番沒空與她浪費時間，她對著沈茹道：“沈小姐，我還有事，便失陪了。”

沈茹點了點頭。

孫眉兒見顧念念離開了，松了一口氣，卻見沈茹久久凝望著顧念念離開的背影。

“沈姐姐，你怎么了？”

孫眉兒的這一聲喚，讓沈茹回了神。

“無事，”沈茹輕聲道，“只是奇怪今日衛家大小姐未曾和顧六妹妹一起?！?

衛毓珊和顧念念關系好，認識她們的人都知道。

“許是有事吧?！睂O眉兒答道。

沈茹以帕掩唇，似是不經意道：“聽聞衛家小姐性子極靜，不太愛說話，與傳言不同呢?！?

“許是傳言有誤吧。”孫眉兒見過衛毓珊幾次，眼瞧著是不太愛說話。

“是啊，傳言多有誤，”沈茹望向了云閣方向，“只知顧家大小姐，不知侯府嫡出的貴女，當真可惜了。”

*

*

顧念念在去往書院為她們安排的小閣的路上，居然看到了大姐顧書茵和平王世子高桓說話。

念念本就有意躲著高桓，眼見著顧書茵如此，二人這段時日井水不犯河水，念念也懶得去戳破。

她回到觀閣的時候，正巧遇上準備出去的溫昱耀。

“昱耀哥哥，你要去了嗎？”

“是啊。”溫昱耀點了點頭，已是蓄勢待發。

“等你比試完，莫要逗留，趕緊出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開慶功宴?！蹦钅畹?。

“念念妹妹，我這還沒比呢，是輸是贏都不知道，回來慶功宴之說?！睖仃乓χf。

“我覺得昱耀哥哥一定會贏的?！?

念念篤定的模樣，讓溫昱耀格外開懷。

他伸手正欲戳戳念念的小臉，卻突然想到什么，把手又縮了回去，便只點頭應下。

溫昱耀走后，念念稍稍安下心來，進了觀閣，見溫夫人、安和郡主、已經在里頭了。

“怎么，如珩那小子不過來？”溫夫人見念念獨自歸來，問道。

顧念念頗為自覺地上前給溫夫人沏了一杯茶，道：“大哥哥脫不開身，讓我代他向您賠罪。”

溫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戳著念念的小腦袋瓜子，道：“你啊你，也就你幫他說話。”

安和郡主看著自家女兒難以招架溫夫人的模樣，開口解了圍。

“阿君，下月太后壽辰，你可要去？”

溫夫人停下蹂躪念念小臉蛋的動作，對著安和郡主道：“我便不去了，溫家的事情還未解決，不太方便?！?

安和郡主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溫家發生的事她也略有耳聞，一下子得罪了兩家權貴，著實有些不好辦了。

溫夫人見著自家好友憂慮的模樣，又補了一句，道：“此事莫叫侯爺摻和，也莫給太后添愁了。”

自家兒子惹出來的事，自然要自家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