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沒見到院長。

她還沒爬上屋頂，就被從上面走下來的年婆婆抓住，扔進食堂里，讓她和其他小朋友乖乖坐好。

年婆婆的表情很無奈：“都快要吃飯了，在這里亂跑什么？萬一錯過了飯點，可是要餓肚子的。”

艾薇乖巧認錯：“知道啦。”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見到過院長。無論是上午還是下午，白天還是晚上，艾薇見到了其他所有的人，唯獨見不到自己想見的院長。

這就奇怪了。

直覺告訴她，哪里有些不對勁。

但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就像她不知道院長在哪里一樣，只能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后。

這天早晨，艾薇翻完了最后一片花田，她擦擦汗，露出燦爛的笑容——終于把上次那群調皮蛋們捅出的簍子給填上了，花叢恢復成以前那樣的茂盛，菊婆婆一定會很開心的。

“渴了吧？”

“嗯，是有點渴。”

“那喝點水吧。”

“謝謝你——”

艾薇一回頭，看見拄著拐杖的菊婆婆遞給她一杯水，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走過來的，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艾薇頓時卡殼了。

她僵硬地喝完水，扭扭捏捏地說道：“菊，菊婆婆，你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菊婆婆笑瞇瞇地說：“過來好一陣子啦。”

艾薇：“啊，那你豈不是全都看見了……”這樣就不能給婆婆一個驚喜了。

菊婆婆雖然瞇著眼睛，卻好像看透了她的內心，笑道：“艾薇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婆婆感受到你的這份心意了，真的很驚喜呢。”

她繼續用老年人特有的悠閑口吻說道：“所以作為回報，艾薇要不要和婆婆一起來學種花啊？我的種花技術可好啦，可以教你怎么養地生花哦~”

“哇，真的嗎？！”艾薇瞪大眼睛。地生花在《種花圖鑒大全》中是最難養的一百種花之一，只有非常厲害的種花人才能種出來呢！

艾薇只在動畫片里看見過一次，可好看了！

她簡直恨不得舉雙手雙腳贊成：“好耶！好耶！謝謝菊婆婆！”

菊婆婆仍舊是笑瞇瞇的模樣，看上去就像她曾經在廟里見過的菩薩，面容慈祥，還在咻咻咻地往外發光。

她笑道：“那就這樣說定了，以后你就像這幾日一樣早早起來，我來教你怎么種花，如果起不來，我就不教你了。”

說到最后，菊婆婆還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艾薇大聲保證自己一定會完成任務的。

菊婆婆：“聽說你在到處找院長老頭？”

艾薇驚訝道：“連菊婆婆都知道這件事了嗎？”

菊婆婆：“哎呦，大院里恐怕只有小孩子，還有院長本人不知道你在找他了。”

艾薇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好吧，可能我鬧出來的動靜有些，有一點點太大了……我會收斂一點的……”

菊婆婆擺擺手：“沒有的事，都是那群小年輕閑的無聊，才會注意你，找個人怎么了，不準別人大大方方地找了嘛？”

“不過啊，”菊婆婆忽然壓低聲音，“你看我們差不多也是師徒，你告訴我，你為什么想要找院長老頭行不？我保證不跟別人說。”

艾薇落落大方地說：“當然可以啦。”

菊婆婆臉上的那些皺紋就像菊花一樣盛開了，一副很高興的模樣，看艾薇那是怎么看怎么順眼。

艾薇說：“我想去問問院長爺爺為什么要成為院長呢？他當了多久的院長呢？”

想要了解一個人，就要先從他的身份和職業入手，再慢慢深入，才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茶阿姨說，院長懦弱又無能。雖然艾薇感覺院長在某些方面的確是有些膽小，但還沒到茶阿姨說的那個份上，一定是有什么誤會吧。

菊婆婆無語地看著她：“就這？”

艾薇點點頭，這兩個問題是她想了很久才敲定的，比直接講故事什么的靠譜多了，還不會打……打草驚蛇，對，打草驚蛇。

菊婆婆哎了一聲：“這事你根本不用去問院長老頭，直接來問我或者年婆婆就可以了，我們可是從小長到大的老朋友了，絕對比他自己還清楚！”

艾薇驚喜道：“真噠？那菊婆婆你快跟我說說！”

菊婆婆看了看院門，按捺住自己的強烈的訴說欲，說：“快要吃早飯了，小孩子要好好吃飯才能長大，這樣吧，你先去吃飯，等到下午的時候，你再來外面找我怎么樣？”

艾薇喜滋滋地說：“好！”

兩人一路往食堂走去，恰好碰見了剛從外面回來的茶阿姨。

艾薇和茶阿姨打了一個招呼，邀請她一起去吃飯，但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茶阿姨只是笑了笑，說自己吃過了，而菊婆婆也見怪不怪，拉著艾薇進了食堂。

……

下午。

陽光灼灼，氣氛微醺。

菊婆婆躺在藤蔓樹下的搖椅上，拿著一把繡花的搖扇，一邊扇風，一邊說起了當年的故事。

艾薇就坐在旁邊的石塊上，晃著兩條小腿，靜靜地聽。

“院長老頭和我，還有年，我們三個人是在一家養兒院里長大的。”

“年是那一批小孩子里原型最強的，特別兇，看見什么就要搶什么，誰都攔不住她。我嘛，向來不喜歡那些幼稚鬼，自己玩自己的，因為我的種族特殊，大家多多少少會給我一點面子——哦，對了，那個時候，我們差不多都已經十一二歲。”

“應該被收養的孩子都被收養了，只有十幾個怎么也被人看不上的，就一直留在養兒院里，直到成年。”

“年和我一樣，因為某些原因，特別討厭大人，我們都不想被收養……然后，好像是在一個雨天吧，撒米亞不常下雨，一下就會下很久。”

“那天雨下得很大，院長老頭還是個剛出生的小家伙，被遺棄在樣兒院門口——誒，你說這些人，養兒院是養兒院，怎么就被他們當成是孤兒院了呢！？還往這邊丟孩子，真是不道德！”菊婆婆憤憤不平地說道。

艾薇追問道：“然后呢？”

“然后？那群狗娘養的——”菊婆婆看了一眼艾薇，連忙改口，“養兒院的工作人員迫于無奈，把姆姆從院門口扔到更遠的地方去了，因為養兒院的補貼已經很久沒下來了，大家都快要吃不上飯了。”

艾薇不忍道：“就算如此，那也是一個小小的生命呀！”

菊婆婆認同地點頭：“是啊，那也是一條命啊，所以年把他撿回來了，偷偷地藏起來……我看見了，心中的正義感讓我決定站出來，幫助年去養那個孩子！”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的，她明明是被年武力威脅，說她要是不管那個孩子，就把她的花瓣拔禿！

十二歲的阿菊年紀輕輕，就(被迫)先當了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