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咕嚕咕嚕~”

周良還沒來得及拔劍，就被一股巨浪沖進了水潭里。

山壁的另外一邊，半空中立著一男一女。

那男的頂著一顆寫了道字的光頭，正是苦掌門。

“雪師妹，你這條魚倒是還蠻聽話。”

“哼，要不是看在你那徒兒長得還有些別致，不像你的模樣般如此孟浪，我豈會讓你動它！”

............

周良的水脈在寒潭中瘋狂吸納著靈氣，引起了新的暴動，使得他一時間渾身疼痛，竟然無法從潭中掙脫，以至于直直往下沉去。

不好！

有水鬼！

兩只冰冷的手臂死死環住周良，拖著他往下撞去。

周良一咬舌尖，使自己清醒過來，而后手指搭住華川劍的劍柄。

那劍一下子就激射而出，然后掉轉方向，朝著周良身后刺去！

經過這么多時日的溫養，華川劍只需要周良灌注一點靈氣就能使如臂指！

那水鬼不閃不避，反而嘭嘭嘭又長了幾條手臂，牢牢纏住周良。華川劍刺入水鬼的身子，就像泥牛入海，深陷其中。

水鬼的頭扭曲了一下，化成三個，齊齊咬住了周良的脖子，將獠牙深深刺入，要把周良的靈脈吸吮而出！

“?。　?

“啊呀啊——！”

周良和水鬼同時發出慘叫！

一聲人類無法發出的尖嘯從水鬼的三個頭上傳出，他身上冒出濃綠的煙氣，在寒水中劇烈翻滾著，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水鬼的寒氣在注入周良身體時就消失無蹤，讓周良得到了喘息之機，他翻起身來，抓住華川劍劍柄，就要沖向水面。

但是水鬼身上冒出的濃綠色煙氣彌漫到水中時，片片細碎冰刺出現在潭中，一時阻住了周良。周良冒著被冰刺扎中和身體里靈脈暴動引起的疼痛往上沖去，那水鬼卻發了瘋似的亂叫，陣陣尖叫撕裂著周良的耳膜，種種疼痛疊加，讓他嗡地一下就短暫暈了過去，又往潭里跌去。

那綠煙化成一只只觸手，就要重新把周良攝來，周良心神一驚，又忽的醒轉，忙轉過身體，用華川劍匆忙擋了一下。

不能這樣了！

再不呼吸就要撐不住了！

不能指望她們及時救援自己！

周良心念電轉間，將渾身能用的靈氣，不管是水氣還是木氣，都往華川劍上瘋狂灌注。

華川劍發出劇烈的嗡嗡聲，劍身上一下布滿裂痕，周圍的寒潭水猛然爆開，化成無數冰錐冰粒往四周激射而出，把水鬼密密麻麻地刺成篩子，而湖中點點細小的藻葉變異了般瘋狂生長，成為一大片叢林，將周良和水鬼裹住，往上飄去。

周良灌注完所有靈氣之后又暈死過去，身體一下一下地抽動，甚至連無色的靈脈上的灰色都出現了點點破損，無色的液體狀的物質漫出，沿著周良的主靈脈浸潤著水木兩條細脈，修復著剛才劇烈的破損。

當然，這一切周良并不知道，每次力竭之后他都會在心海里看到那一青燈，這次也不例外。

雖然結成靈脈能有種種神通，但靈脈若是受損，受到的傷害遠比正常肉身受傷嚴重得多。輕則精神萎靡，修為倒退，需時日恢復，重則當場癡呆，或直接死亡，形神俱滅。

若非知道這盞燈的神奇，周良也不敢如此冒險行事。

自從覺醒靈脈時意識到自己可能就是那青燈上的燭火所化之后，周良就覺得這青燈多了一份“真切”感。

雖然它還是被灰霧，也就是蛇先生所言的天道淡淡包裹著，而且自始至終都有一種不在此地不在此時的感覺，但周良就是莫名多了一份“真切”感。

周良感受著靈魂深處的疲憊感，給自己傳達著更接近這盞燈的意念。

慢慢地，在周良眼里，那盞燈的形狀扭曲起來，最終化成一個不斷旋轉的青玄八卦。

周良的意識隨著八卦的旋轉慢慢地下沉，慢慢地下沉...

突然周良看到一個寬大的背影，穿著一身樸素的僧袍。

轟地一下，周良猛然醒來，面前是蘇雪羽那雙烏黑的帶著涼意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周良想說些什么，但是提不起氣力。

“對不起。”蘇雪羽眼簾微微下垂。

“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怎么像在說悼詞一樣...

周良努力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然后在蘇雪羽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身上涼涼的，還沾著一堆從水里帶出來的綠藻，散發著腐朽的臭氣。

周良搖搖頭，試圖讓視線清晰一些，然后他看到了樂師姐手中擒著一只藍綠色的大水鬼。

水鬼身上不斷冒出綠氣和黑氣，身形漸漸消散，幾乎只剩魂體。

那魂體露出了本來面目，是一個滿臉滄桑的中年男子。

他看著周良，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

“終于解脫了，謝謝你?！?

“這么多年了，實在是太痛苦了?！?

周良張張嘴。

“你是想問我為什么痛苦？”

“自從我跳入河中了結生命之后，發現自己非但沒真的死成?！?

“反而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瘋狂...”

“就連...”

沒有說完這句話，他就徹底消散了。

他不會再沉淪于無盡苦海中，因為苦海里已經沒有了他。

樂師姐嘆息道：“即便殺死他，他也會在扭曲的怨力下重聚，只能讓他呆在這寒潭里，盡量不那么痛苦?！?

“只是今日他啃咬了你一口后，那怨力被你體內靈脈的暴動沖散后吸收了，已經無法再重生，所以才能得以解脫，否則只有等到靈性慢慢被消磨殆盡的一天。”

難怪明明靈脈都被修復好了，身體好精神還這么疲倦，原來是吸收了怨力...

周良心緒復雜，或許是因為那個解脫的笑容，自己竟然有些悲傷。

這就是輪回崩壞下黑暗的一角嗎？

若是有一天輪回完全崩壞，那么這方天地不是遲早會剩下只有痛苦和瘋狂的魔鬼嗎？

那一天，還有多遠呢？

周良不由得想起昨日師父說起這句話時悲愴的神情。

“或許有朝一日，這片大地上，再沒有一個正常生靈，或許在那一天之前，這片天地已然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