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兄，周公子好啊！”姚范讓馬停下，笑著招呼道。

“老姚，你今兒個可晚了些。”牛叔點點頭。

姚家用的也是類似于牛叔拉貨用的這種平板貨車，只是上面沒有堆著貨物。

村里倒是有一輛正經馬車，用的還是好馬，平時好草好料喂著，只供上面來人時公家使用。

姚蘭朗目疏眉，素齒朱唇，且略施粉黛，穿一身水藍色襦裙，頗有些俏麗。

只可惜冷著一張臉。

周良暗嘆一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訂親被拒確實對姚蘭和她的名聲造成了傷害，這事如今還屢屢被人提起。

姚立依舊是一副沉默的樣子，和他的雙胞胎姐姐長得并不相像。

姚宿明也是周良的同窗，和看起來瘦小的姚立不同，雙臂粗壯，正躺在木板上酣睡，發出巨大的呼嚕聲。

“這孩子有前途。”牛叔看了一眼姚宿明，不由得贊道。

“事不宜遲，咱們上路吧！”姚范提議。

“走嘍！”牛叔只是伸手拍了一下馬屁股，還是悠哉悠哉坐在后面，馬兒就自覺走了起來。

周良也想學著姚宿明躺下，看看沿途移動的天空，漂浮的白云，可惜沒有空間施展。

“牛叔，再講講寧郡的事兒唄。”

牛叔隨手將煙鍋里的煙渣子抖在路邊，又取了新煙絲放入煙鍋，拿壓棒壓實，然后手那么一撮，就點著了，哼哧哼哧重新抽起來。

“嘖嘖嘖，上輩子修來的享受。”牛叔閉目陶醉。

“咱們寧郡是十三郡里最特別的，這個你知道吧。”

“是唯一一個沒有被四州管轄的郡。”周良點頭應道。

“霍元帥不僅是西虎軍總領，還行刺史之職，是真正的寧郡之主。只是他忙于治軍，政務還是郡里的老爺們在負責。”

“陳王爺是當今圣上的親叔叔，領尚書主客曹，干的是和霞山的仙人們打交道的活兒，你們去選材，肯定能遇上他！”

“再有就是趙太守了，趙貴妃的哥哥。趙老爺只是稍微管管事情，不讓王蘇兩家太亂來，自己整天歌舞酒樂，快活得很啊。”

“這都讓牛叔知道了，厲害！”周良不失時機地奉承一句。

“這又不是啥秘密，郡城里人盡皆知的事情。我可跟你說，去太守府里跳舞拿賞錢，可比牛叔你做這辛苦活賺得多。”

周良挪揄道：“那是人家的才藝。那牛叔到底是羨慕太守老爺呢，還是羨慕跳舞的姑娘們呢？”

牛叔一愣，想了好一會才道：“你這么一說，我倒覺得我羨慕起我自己了。”

“有錢賺，有煙抽，時不時能去郡里打打牌，耍耍女人。”

“逍遙自在，比他們快活多了。”

周良又道：“那比王家和蘇家的老爺們如何呢？”

牛叔嘿了一聲：“別說這兩家，就是郡城里其他有頭有臉的家族的公子爺，那小日子也是過得有滋有味的。”

“不過別看他們品茶聽戲，和那些名妓吟詩作對，不過是比牛叔看起來高雅了些，往里了說還真沒啥區別！”

“只是少爺成了老爺之后，那糟心的事情一多，可能還沒叔過日子舒暢，表面威風些而已。”

“牛叔有大智慧。”周良贊道。

兩人一路暢聊，以燒餅和鮮果為食，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辛縣縣門外，天色也漸漸昏暗。

看著辛縣那偉岸的城墻和古樸的門樓，周良不由得想到八十多年前的周齊大戰，據說這里一度被齊軍占領。

“這面城墻上不知染過多少兵士的血啊！”

牛叔抱怨道：“要先攻下寧郡，必先攻下辛縣。但是這縣城就是兵老爺的大營子罷了，要啥沒啥的，和郡里根本沒法比。”

守衛略微詢問了入城的目的和檢查了牛叔的貨物后便放行了。

“咱們去鐵坨客棧住下。”

“哎，客棧的老板娘和她家熏的臘腸，都是別有一番風味啊。”

牛叔一邊用手摸臉，一邊稱贊道。

縣城街上隨處可見的就是客棧和酒館，也有在街邊擺攤的小商販，但不多。

周良看見在前面入城的人大多都是往客棧而去，而酒館里有許多穿著兵服的大漢。

“這里的客棧一樓都是吃飯喝酒的地方，這一頓牛叔請你，就當是給你送別了。”

姚家四人也跟著牛叔和周良，把馬和車停在客棧的后面。

“哎呦，這不是牛大憨嗎？”幾人剛一進門，一道爽朗的笑聲就撲面而來。

“哎，曹二娘，還有小輩在呢！”牛叔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我還以為牛叔早就到了八風吹不動的境界呢...周良在心里暗暗想著。

“這位是我們姚家村村正姚范姚老爺，三位公子和這位小姐都是明日要趕去郡里謀前程的，趕緊把你這藏的好酒好肉都拿出來！”

“沒問題，只是今日像你們這樣來的人實在是太多，這可沒有空桌子了。”

牛叔環顧一圈，發現都是一兩個大人帶著幾個孩子，竟然真就沒有一個空位置。

“好你個賊二娘，人家一年就吃你這一次，我可是你的老常客，就不能給我備一張？”牛叔不滿地嘟喃道。

曹二娘白了牛叔一眼：“要不幾位先去客房歇著，位置一空我就招呼各位下來。”

周良插言道：“我們不如去和那位公子共一桌吧？”

眾人沿著周良手指的方向看去，確有一個白冠白袍，白束白靴的小公子正怪異地蹲在木條凳上，邊上放著一個白色的大布袋。

只見他手指從桌上的碗中沾出酒水，在桌上滑來滑去，頗為入神。

“我去問問，若是小哥同意，那自然最好。”

曹二娘自去溝通，不一會，周良發現那小公子正抬頭呆呆望著這邊。

小公子面若桃瓣，鬢若刀裁，眉目清秀，只是眼眸里的冷漠和審視仿佛凝成實質。

周良看著那雙眼睛，又有些發冷，又有些興奮。

他之所以提議去和小公子一桌，就是覺得小公子很不一般。對于周良來說，從姚家村出來最大的意義有二：

一是踏上修行之路，既圓父母的心愿，也是為了強大后能直面蛇先生；

二就是見識更多的奇聞軼事，結識更多的怪人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