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邊境前線的情報士兵一路趕來,滿臉沙土汗漬。
“秉皇上、王爺!玄月門門主已經率領大軍壓境,并且他們的長老已經帶著豆月蓮來到前線,我朝月、峒、石三城百姓已經出現中毒之癥,藥石無醫,嚴重者已然血流而亡!”
賀啟月臉色凝重,立即下達命令:“吩咐下去,全體將士全速前進,再有一日半,便能抵達邊境!”
下完令后,看了一眼蕭涼,蕭涼面有肅色,沖他微微點頭。
賀啟月抿了抿嘴,雙腿一夾馬肚,揚鞭向前。
……
待蕭涼和賀啟月率領大軍趕到邊城之時,見到的幾個城池都是是一副遍地哀嚎,街上多病患,所有店鋪皆閉門的凄慘之狀。
蕭涼翻身下馬,彎腰掀開地上半躺著一人的眼皮,仔細查看。
賀啟月吩咐安頓好將士后,走近來看。
蕭涼收了手,微微松了一口氣:“古機門的弟子到了!”
賀啟月聞言面色一松,“你派人向古機門求援了?”
沒有內力傍身的普通百姓,聞及豆月蓮的異香,輕者血流幾日后,不治身亡,重者當場七竅流血斃命。
只有有內力的江湖之人,方可略微抵御一二。
蕭涼掃視著城中景象道:“應當是古機門的弟子比我們先趕到,用內力護住了那些嚴重的感染者,這才沒有出現血流成河的慘像。”
賀啟月點頭:“那我派重兵把守關卡要道,可疑的人一律攔截審問?”
蕭涼搖了搖頭,繼而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走吧!”大踏步地往主城府方向走去,留下幾個州府官員面面相覷,看著他們的皇上,不知道是該跟上去,還是留下等皇上。
賀啟月負手望著蕭涼的背影,他方才,是聊勝于無的意思嗎?
垂首望著遍地患者難民,緊緊地握了握身側的劍柄。
為君者,有錯在先,此次大戰,必當還你們一片凈土,生死不論!
……
“師叔……師伯……”有的在古機門見過蕭涼的弟子向蕭涼行禮示意。
蕭涼一走進郡府內,就看到昔日古機門的眾弟子們忙亂紛紛,煎藥的,替患者運功驅毒的,照顧患者傷員的。
這些弟子們,有的蕭涼認識,有的不認識,想來應當是他離開古機門后新入門的弟子。
“蕭師叔?”一個年輕的弟子喊住站在門口的蕭涼。
蕭涼轉頭看向門外,這個小子他見過,從前帶著妍兒在古機門為非作歹可少不了他。
蕭涼點點頭,開口道:“你們到了有多久了?”
路覃恭敬道:“回蕭師叔,我們到了將近兩日,我師父一共帶了七十多名門中的直系弟子過來,師父這兩日一直在為中毒嚴重的百姓運功驅毒,其余弟子協助傷勢稍輕的百姓暫緩毒發。”
蕭涼心中清明,這小子倒比在古機門時沉穩不少,他就問了一句,就把所有他想問的都說得清清楚楚。
沉吟著點了點頭,“帶我去找你師父吧。”
路覃恭敬道:“蕭師叔隨我來!”
蕭涼跟著路覃找到戚蘇時,他正臉色寡白打坐收功,一身瀲滟紅衣襯得他臉色更加烏白。
蕭涼立即閃身走到他身邊,抬手運功助他順了順內力。
半響,戚蘇睜開眼,一雙桃花眼顯得疲憊不堪,“路覃,還有幾個重癥的?”
路覃連忙遞上一杯熱茶,沉聲道:“回師父,目前發現的還有十一人,但是人數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戚蘇接過熱茶,掃了一眼路覃,扶額道:“你想燙死你師父我嗎?”
路覃擔憂道:“回師父,醫師說你現在身體虛弱,且沾染豆月蓮的毒,宜飲熱茶。”
戚蘇眨巴著桃花眼,翻了個白眼,“哎呦,蕭涼你看看我這一個二個的徒弟喲!”
蕭涼看到戚蘇還有心思騷包,微微松下一口氣,清冷開口道:“他如今已經比從前要懂事多了!”
戚蘇又是桃花眼一拋,準備吐槽,卻見路覃倒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蕭師叔過獎,現下國難當前,大家都在用心為百姓驅毒,師父損耗尤其嚴重,我能多做一點是一點!”
戚蘇聽得自家徒弟說自己損耗嚴重,立時喊著:“路覃,在你蕭師叔面前我不要面子的嗎,快出去!”
路覃聞言恭敬退下。
待路覃關上門,蕭涼臉色凝重地望著戚蘇道:“到底什么情況?”
剛剛他替他順氣的時候,感受到他分明也是中了豆月蓮之毒。
戚蘇眨了眨桃花眼,笑道:“哎呀,什么什么情況?”,揮了揮紅色衣袖,嘬了一小口熱茶。
蕭涼不語,卻一直盯著戚蘇。
半響,戚蘇慢慢收斂笑容,“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樣,豆月蓮的毒化解不了,只能運功驅逐或者抵擋。”
蕭涼臉色一沉正要開口,戚蘇搶著說道:“你先別急,聽我說完!”
“你只需負責戰事即可,這邊豆月蓮之事,身無自保之力的百姓要緊,至于我們,只要給我們時間調養,我們可以慢慢運功驅毒。”
蕭涼沉著臉色沒有開口,揮手運功抵上戚蘇的背。
戚蘇一揮衣袖攔住蕭涼的動作,眨著桃花眼笑道:“干什么,干什嗎?男男授受不親知道嗎,小妍兒都是怎么管教你的?”
蕭涼面色不豫,抬頭望向戚蘇,“快點!”
戚蘇正色道:“只有你保全好自己,這場仗我們才有可能贏!”
蕭涼薄唇緊抿,倏地起身,一身銀黑戎裝鎧甲作響,大步往外走去。
“哎哎哎,蕭涼你干什么去?怎么一言不和就鬧脾氣呢?”戚蘇半倚靠在門邊,調笑道,眼中卻隱隱露出擔憂。
“排兵布陣,盡快開戰!”
……
整整三日里面,賀啟月和蕭涼已經同季千卜率領的軍隊打了五場仗,生生將對方的大軍逼退五里。
每日都有成千上萬的士兵為了將玄月門的人打退,身中豆月蓮之毒,為的就是減少百姓的中毒傷亡。
古機門的弟子已經在晝夜不休地救治百姓,剛開始的一日內,他們還有余力幫染毒的士兵驅毒,后面兩日,中毒了的士兵的人數激增,他們只能先以百姓為重!
若不是這些將士們舍身忘死地在前線抵擋玄月門的大軍,沒有絲毫抵抗能力的百姓將會像脆弱的草介一般,整城整城的百姓頃刻斃命于豆月蓮的異香之下,到那時,將會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
賀啟月一邊查看傷亡名單,一邊伸出左臂任由軍醫包扎,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心中滿是痛惜。
突然蕭涼一身肅殺之氣地掀開大帳,大步走進來。
賀啟月看著他銀黑戰袍,處處染血,有敵人的亦有他自己的,不得不說,季千卜練的功法,雖然讓人不恥,但的確厲害。
“即刻派人偵查,沒有異常的話,馬上再次攻打季朝大軍!”蕭涼臉色凝重道。
賀啟月一驚,一個時辰前才結束的上一場仗,別說恢復,將士們怕是連傷口都來不及包扎。
“這么急?將士們怕是受不住?”
蕭涼喘著氣,臉上皆是血塵,鳳眸中一片赤紅:“戚蘇帶來的古機門弟子們,為了替百姓和士兵們運功驅毒,有十幾人已經中毒身亡,就連戚蘇也已經毒攻心脈,
若是再不給他們時間為自己調息驅毒,戚蘇和他帶來的七十多個弟子就要全部死在豆月蓮毒下了!”
賀啟月站起身來,臉色凝重:“這可如何是好!”
蕭涼望著賀啟月,沉沉道:“所以我們必須盡快!”
賀啟月點點頭,正要開口,蕭涼王府的暗衛進入帳中,悲愴跪下道:“秉王爺,剛剛得到消息,隱石統領為保護伍藥圣,力戰玄月門,力竭身亡!”
蕭涼猛然回頭,驚怒道:“你說什么?”
賀啟月一驚,連忙上前細問,“怎會如此?那伍書曄呢?”
那暗衛抹了把臉上不受控制的淚,重重搖頭道:“伍藥圣不知下落!”
蕭涼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暗衛,周身氣壓肅殺悲怒,賀啟月擔憂地望著蕭涼臉上的神色。
蕭涼悲怒道:“賀啟月,馬上點兵,蕭府暗衛隨我出戰!”
馬踏沙土,戰場上血污飛沙,雙方連日開戰,士兵都已經疲憊不堪,賀啟月這邊的將士們是憑借著一腔悲壯熱血,誓死捍衛百姓家國。
季千卜玄月門這邊,士兵們是因為豆月蓮的威力而士氣大增,勇而無畏。
前幾次交手,雙方不相上下,時贏時輸,兩邊皆是死傷頗多。
今日交手季千卜卻有些心驚,看著前方蕭涼揮劍砍殺的架勢,還有帶領的眾將士們,竟是不惜命的打法,略凌亂卻殺傷力極強。
蕭涼咬牙承下玄月門長老的一劍,直直揮劍砍上對方的頭顱,竟是以劍的輕巧之力,直接砍下首級!
鮮血濺了蕭涼一臉,他卻不管不顧,策馬繼續前沖,看得季千卜一陣驚悸。
季千卜掃視了前面的戰況,雖然蕭涼帶來的兵力也折損頗多,死傷慘重,但自己這邊的士兵明顯要抵擋不住他們的沖勢了,尤其眼見三長老被蕭涼斬首,士氣大減。
當機舉劍大喝道:“季朝大軍聽令!撤退!”
蕭涼在轉身殺敵時聽到季千卜喊的話,鳳眸發紅地沖上前追擊:“眾將士,追!”
“王爺……王爺……”一個被派去照顧古機門弟子的軍醫跟在賀啟月身后,大汗淋漓地對蕭涼喊。
蕭涼擰眉回首:“何事?”
賀啟月追上來氣喘吁吁道:“快回去,戚蘇毒發,藥石無醫!”
蕭涼聞言臉色一變,“你帶兵撤退!”,立即雙腿一夾馬肚,朝回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
“戚蘇!”
蕭涼回到郡府,是在一片古機門弟子的哭聲中,他緩緩走進去。
戚蘇一身紅衣瀲滟如初,桃花眼已闔,鮮血染在他的紅衣上,流淌在他玉色的鎖骨上。
路覃跪在床邊,慘白著臉,垂首淚目。
看到蕭涼回來了,帶著哭意道:“師叔,師父他沒了。”
蕭涼緩緩跪下,對著床上的戚蘇深深一拜。
你浪蕩半生,不惜命隕于此,是為了彌補當年那個女子嗎?
此一拜,真心誠意,師兄!
房外安置的患者,府外的流民百姓,皆長跪叩首,哭聲一片。
路覃看到蕭涼身上的血污,勉力站起來,“師叔,師父說他這條命,為這些普通百姓拼得一些活命的時日,他已心滿意足!”
蕭涼抬頭看向路覃,看到他脖子上同樣血絲密布,身形搖搖欲墜。
伸手點了他幾處穴道,路覃卻連連后退,跪下道:“師叔!師父說過,你要以大局為重,萬萬不可沾染上這豆月蓮之毒!”
蕭涼面色冷冽,抿緊薄唇,指骨捏得發白,起身看向府中、門外,遍地哭嚎的百姓。
戚蘇,你和古機門弟子用命爭來的這些無辜性命,他必誓死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