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涯聽了，才恍然明白。這就難怪宋佳身為金陵知府之子，田爾彪敢當眾撩拔，又公然擄走陳圓圓；人證物證俱全的的情況下，窮金陵應天府之力，竟然不能把兇手緝拿歸案？田爾彪藏于錦衣衛指揮使府中，哪個敢進去搜查？他之前覺得宋佳之案的種種不解之處，至今才迎刃而解。

李天涯對韋天仇道:“這家伙就任憑你處理了，別搞出動靜，趕緊弄完出來。”

韋天仇大喜過望，忙點點頭，“謝謝主人。”他每次運功以后，必須喝人血，不然全身冰冷，剛才他已經在微微發抖了，只是擔心李天涯責怪，不敢提出來。

李天涯點點頭，走出屋外。

耳朵聽到一聲微不可聞的慘叫。他面不改色，像田爾彪這種助紂為虐的混賬，如此處理也是得其所也。現在局勢錯綜復雜，不能再操婦人之仁了。

他忽然發覺，慢慢的，自己的心已變得越來越堅硬了。

胡青霞與陳圓圓已經聊得不可開交，兩人惺惺相惜，摩肩摟頸，口稱“姐姐”、“妹妹”親密無間，乍一看還以為是多年的閨蜜。

事情完畢，李天涯決定先回聽河居再作計較。

天將亮，正是黎明前的黑暗，胡青霞挽著陳圓圓，李天涯與韋天仇跟在后面，悄然離去。

他們剛走，街角轉出五個人來，俱白色道袍，身材婀娜多姿，當先一個美貌女道人，赫然正是曇陽子。

一人問道：“盟主，要跟下去嗎？”曇陽子搖頭道：“不用了，我知道他的去處。”頓了一頓又喃喃笑道：“嘻嘻，看不出，這小子，身邊竟然有這么多奇異人物，他究竟想干什么？有趣有趣……”

翌日，金陵城八門緊閉，錦衣衛及廠衛緝騎四出，又是到處設卡，翻天覆地的搜捕。半天時間又被抓了許多人進去，金陵百姓驚慌失措，人人自危，輕易不敢外出，都暗地咒罵。

李天涯去國子監上學后，單獨去拜見老師何學海。見面吃了一驚，卻見他正指揮家仆在收拾行李，才半個多月沒見，何學海竟然蒼老了許多，有一半頭發灰白，不過精神狀態還好，見了李天涯很為高興，除了例行詢問一番家常話，又一臉鄭重地囑咐他，最近時局動蕩，閉門安心讀書，其他外面事務一概不可介入，李天涯唯唯稱喏。

難得的留他吃飯，李天涯知道他有話說，也不推辭。家仆安排了簡單幾樣小菜，師生兩人對酌。席間何學海透露他不日將回鄉，叫李天涯安心讀書。言辭隱約透出有退隱之意。

李天涯驚道：“老師春秋鼎盛，方當大展宏圖，何故有萌生逸志？”

何學海神色苦澀，欲言又止，搖了搖頭，左手指了指上面，“為師自感最近心疲力倦，想退歸隱老家調理一段時間。我已上書告假，如蒙朝庭恩準，不日即將南歸。你自勉力前行，不可松懈。”

李天涯聽了，雖然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也不以為意，在明朝，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明朝許多官員一不稱意，經常會稱病告假，退隱山林。例如現任禮部尚書董其昌，經常稱病退隱，大部分都是假托有病，沒多久又出仕，一生進進退退竟有十幾次。他從三十五歲走上仕途到八十歲告老還鄉，為官十八年卻歸隱二十七年，這就像后世的公司請病假一樣。也有一些用退隱養望，引起朝庭注意，有以退為進之意。

李天涯本來想告知宋佳家發生的事，討何學海主意，見他如此，也不便再提。臨別時，何學海特地送他出來，李天涯走了一會，在街角回頭，見他還站在院門前，仰首望天，怔怔出神，看去無比蕭索。

李天涯有茫然若失之感。回來后，蘇蓉至今未歸，本想親身前往杭州，一探究竟。現在又碰上宋佳這檔事，又不能見死不救。

本來還想找老師主持大局，現在只能依靠自己了。

昨晚回去以后盤問韋天仇，原來金陵男孩失竊案，不是他單獨行為，背后有其他人主使，所偷男孩不是一般的男孩，必須是十歲以下，五月初五端午日午時所出生、至陽的童男，才合符要求，一共要九個，聽說已在各地找到了八個，這次那個是最后一個。

至陽至剛？難道是做什么邪法？他暫時也搞不清楚，命韋天仇先回教堂，裝作若無其事，待命而為，韋天仇領命走了。

至于陳圓圓，李天涯擔心她呆在聽河居久了走漏風聲，已連夜叫胡青霞替陳圓圓喬裝打扮，化妝成麻面小廝，跟著胡青霞到桂月坊。桂月坊是楚俊贈于胡青霞的豪華別墅，一應俱全。陳圓圓在內漁目混珠，有胡青霞照應，應該不易為人發現。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把消息傳送給宋佳，遲則又變。今天沒碰到宋佳，他方才已寫信叫玉墨送到宋府，叫宋佳務必來聽河居，有要事商議。

他還特意拐到宋佳家那條街，剛到街口，卻見一大隊錦衣衛氣勢洶洶，往宋府方向而去。為首指揮的就是張武，李揚，人聲鼎沸，把宋府包圍了個水泄不通，當場引起一陣騷動……

他暗叫不好，也下停留，掉轉頭往聽河居而來，方進門，李小嬋就過來拉著他，道：“有客人找阿兄。”

“哦，人在哪里？”“玉墨帶他上去浮云樓啦。”李天涯點點頭。

李小嬋還是在紹興府的習慣，找不到阿兄，就在門邊等李天涯，一問還沒吃飯。

李天涯道：“這么大了，怎么還這樣？”

李小嬋笑道：“我昨晚睡得晚，今天起來得晚，也不餓呢。”她剛入住聽河居，有點不習慣。

李天涯道：“以后不準這樣，聽到沒？”

李小嬋笑著也不說話

李天涯無奈，兄妹攜手上去浮云樓。

宋佳坐立不安，來回踱步。宋佳下午見到李天涯來信，一見李天涯，奔過來道：“子楚，可急死我了，到底是這么回事？”

李天涯松了口氣，走過桌前，提了杯子，先骨嘟骨碌喝了口茶：“傲之兄，別急別急，說來話長……”

便把事情經過擇要說了一通，宋佳聽了，一躍而起。叫道：“啊，啊，怎么會這樣？”他說完起身就往外跑。

李天涯忙擋住他道：“傲之，你想往哪里去？”

宋佳一愣，方驚醒了過來，他驟遇大變，一時又驚又急，五內如焚，想往家跑，又舍不得朝思暮想的陳圓圓，想去尋陳圓圓，又擔心家里雙親，這自幼就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這時方寸大亂。

是啊，出去以后往哪里跑呢？

李天涯道：“傲之兄，你且坐下，咱們從長計議！”

宋佳道：“子楚，如此該如何是好？”

自昨晚知道此事后，李天涯已盤算過一番，心下已有了計較。

待宋佳坐定，李天涯才緩緩說出了自己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