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長生將狼皮抖開，血水像被暈開的墨一般順著這溪流流向遠處，而隨著他的洗刷，那狼皮與狼腿上的血液逐漸褪去，留下白里透紅的狼肉與一張大灰狼皮。

這條小溪水深不過腳踝，雖說現在已是秋末，可明長生只覺這水涼涼的，并不刺骨。

天微明。

“齊鳴，該起來了。”

林齊鳴恍惚間聽見師父的呼聲，鳥兒的嘰喳、樹葉的摩挲聲以及...像是干柴在火中燃燒的噼啪聲，這些雜音一齊傳進他的腦海里，將他攪醒。

陽光透過林齊鳴的眼皮，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照進那眼珠里呈現一片紅色，才發現天已微亮，魚肚白出。

“起來先喝口水?！泵鏖L生望著林齊鳴，指著那木瓢里正散著熱氣的水，一旁架著剛剛熄滅還亮著紅光的木炭。

林齊鳴拿起木瓢，吹了吹氣便一口喝了下去，而后坐在原地醒神。

“這狼腿早已烤熟，快吃了罷?！?

林齊鳴望向師傅，而他并未睜眼，只是手指著身旁的微糊的紅肉。

林齊鳴可從小到大可沒嘗過這狼肉，還不知味道如何。

可孩子的天性本就是好奇，聽到明長生這么說便是十分歡喜：“謝師父！”

不得不說那狼肉并不怎么好吃，或許是烤的不夠到位，林齊鳴只是覺得自己像在咀嚼一條充滿腥氣的生硬干癟的蠟燭。

“師傅，我已經吃飽了，咱們啥時候上路？”林齊鳴擦擦嘴角，站了起來。

明長生望著他的眼睛便說：“不急，你且先將你身上的功夫都打出來給我看看罷，我好知曉你現在是個什么程度。”

聽到師父如此要求，他有機會亮一手，便是已經興奮的不得了。

“師父，您瞧好了！這便是我爹爹傳我的自創拳法，他將其取名為「三刀拳法」?！彼叩角胺降目盏厣媳愦蚱鹑瓉?。

那林齊鳴打得確是不錯，招招行云流水，出拳迅猛，頗有小拳師的風范。一套拳打下來，林齊鳴已是微微出汗，他收勢，問：“師父，我這拳可打得不錯？”

“拳勁如刀，輕敏兇猛，中流尚可?！泵鏖L生并未過多言語。

“你且退開，看我給你也打一套?！泵鏖L生并未回應他，林齊鳴乖乖的走到一旁。

明長生閉眼，起勢。

林齊鳴忽然感到周遭的樹林開始搖晃起來，似乎有規律的搖晃起來，風起于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物流動在明長生的周圍......

氣！這便是氣！

林齊鳴閉上眼睛短暫地感受到了那空中氣的流動，隨著明長生的拳法步伐而流動，一步一行之間都造出陣陣氣流，那林齊鳴呆住了，原來天下還有如此精妙的拳法！

看著明長生一套拳打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么，似乎是沉到了那拳法的境之中。

“方才打的那套拳法，你可想學？”明長生問。

“當然是極想學！”林齊鳴怔了怔，略帶興奮地回答。

“不過你現在還不能學，是時候未到?！泵鏖L生搖搖頭，林齊鳴一下子被潑了冷水，“師父，這是為何？”

“你須先將那《破天要訣》的心法給背熟來，牢記在心里，而后再運氣修煉。我這套拳法名為‘破天拳’這也是老夫自創的。”

說到這明長生哈哈大笑起來，“可是比你那父親的拳法高明多了吧？”

林齊鳴回想起昨夜在山路上曾翻看一二的《破天要訣》。

劍之所重，莫過于氣。氣之所藏，四肢百骸。以神控心，以心聚氣。劍之所指，無往不利......

林齊鳴心底雖還有些不服氣，可明長生打出的這套拳法實在是比爹爹所教的拳法高超太多。

“自然是師父的拳法更為高明?！?

“想要練這拳法，須先將自身所有經脈打通?！泵鏖L生解釋道。

“這破天拳是拳之所至，氣之所行，練至大成甚至可將這天地間的自然之氣轉化為己用?？扇羰巧眢w里的氣不能掌握所出的拳，很有可能一個不慎便將體內的經脈崩斷。”

聽完林齊鳴心里是一陣感動，他原以為是這剛認的師父不愿將高超的破天拳法傳授與他，原來是為他的安全著想。

“這劍，你先拿著用罷。這是那纈萊老兒在當初大戰之時殺了青城真人所搶去的寶劍，此劍名為「避邪」?！?

“如今十四年后，我將它搶來贈與你也不算什么壞事，等你將那《破天要訣》修煉至登堂境界后我便可以將這套拳法傳與你?！泵鏖L生輕聲說。

“謝師父?！绷铸R鳴從他手里接過寶劍，“大戰？那是什么？”林齊鳴疑惑地問。

“那都是以前的江湖紛爭了...不談也罷?！泵鏖L生揮揮手，眼中透露出一絲苦澀。

提到這所謂的「大戰」，林齊鳴敏銳地發覺師父像是驀然蒼老了十幾歲般，先前的開朗完全不見。

于是他他安慰道：“師父莫要不高興，待我將來修煉大成，隨我爹爹救出我娘與妹妹之后便陪您一同游山玩水，逍遙天下！”

“哈哈哈哈，看來老夫這最后一個徒弟可是沒有收錯?！泵鏖L生又大笑起來。

“您放心，我會證明給這世人看，誰才是這江湖天下的第一人！”林齊鳴不過一個小小孩童，此番話語說出來卻頓時讓人感覺豪情萬丈，熱血沸騰。

孩子，這可不僅是嘴上說說的罷，接下來可有你苦頭吃咯~明長生感動之余，臉上卻露出一個孩童般的壞笑。

林齊鳴點點頭，接過師父手中剩下的狼腿，用那狼皮將腿包裹了起來，這重量可是輕了不少，兩人又繼續往前走。

又是一整日的急行，林齊鳴肚子里東西早已經消化光了，他正欲開口詢問師父能否燒一只狼腿來充饑，看見遠處又出現潺潺的溪流，卻忽然來了興致。

“師父，那王右丞的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說的可是這個意境罷？”林齊鳴抬頭望向前方明長生的背影。

“確是可以如此說。沒想到你這小家伙肚子里竟還有些墨水，我以為那林三刀只會教你些拳腳功夫?！泵鏖L生調侃他。

林齊鳴聽了可就不高興了，“師父，話可不能如此說，我爹爹的確是一介武夫。但我娘可是眾人眼中的大家閨秀，從小便教我握筆識字，與我陪讀詩書?！?

“我還作了一首一七令，師父你且聽好來罷：

一七令·賦夜

夜。

沉浸，無聲。

吞萬物，熄光華。

埋沒光陰，蟄伏天下。

不知世間暖，卻散仙界寒。

何時月色光華，不可戲謔還家。

一曲衷腸入昏黑，百世宮闕終黯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