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內(nèi),窗外跳進四人,個個手拿刀劍,站在說書人身邊,一人架刀抵在說書人脖子上,這時還沒逃走的茶客們被堵在了茶館門口,門外站立著十幾個身穿甲胄、手拿圓月彎刀的官兵。
幾人將茶館圍了起來,從幾人身后走出一人,正是帶領(lǐng)這些官兵的校尉。
奇怪的是,這群官兵都是蒙古人,但這校尉卻是漢人。這校尉姓馬,長得肥頭大耳的模樣,時不時提起水桶腰上的腰帶。
“聽說你這里有太玄經(jīng)的消息?”
那說書人低眼看到脖子旁邊的銀光,嚇得瑟瑟發(fā)抖。馬校尉連忙讓那人將刀放下,說書人這才喘了口氣,說到:“報告大人,小人只是說書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話音剛落,旁邊一人便一刀砍掉了說書人的頭顱,瞬間血液噴涌,濺得案幾上一片鮮紅。
馬校尉環(huán)顧了四周,看向還蹲在墻角的茶客們,對后面的官兵說到:“這些人,都?xì)⒘肆T。”說完就走了出去。
眾官兵一起舉刀就要大開殺戒,不過半刻鐘,茶館中除了官兵就只剩下掌柜了。
眾人將掌柜圍住,掌柜這時才開口說話:“殺了這么多人還不滿意,你們當(dāng)真是要趕盡殺絕么?”
“怎么?現(xiàn)在才想起來憐憫了?之前干甚去了?”馬校尉傳來諷刺的聲音。
一人提刀便劈,掌柜掀起柜臺,一腳重踢,幾人被柜臺撞飛出去,鈴聲隨之響起,這時掌柜腰間的銅鈴才顯現(xiàn)出來,馬校尉定睛一看,連忙叫道:“此人是太玄教的人,快來人給我將他捉住!”
掌柜抽出袖中短刀,就與幾人對峙起來。
忽聞屋頂瓦片輕響,一道白虹貫日而下,馬校尉頓覺后頸生寒,整個人如雞雛般被拎起。白袍男子提起馬校尉后頸就走,馬校尉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拖出了茶館,連忙叫喊道:“快來人救我!”那些官兵只好放下掌柜不管,急忙追上前去。
掌柜見四下無人,便獨自走出茶館消失在道路上。
渭水畔密林深處,白衣男子將馬校尉擲于青石上,正待逼問軍機,忽聞樹梢颯颯作響。四道黑影自八方掠來,掌風(fēng)如怒濤拍岸。白衣男子旋身卸力,懷中馬校尉已被蒙面人奪去。為首者頭戴貂帽,辮發(fā)垂肩,正是西安知府蒙吉哈赤。
“韓教主好身手!”
白衣男子正是白蓮教教主韓山童。
蒙吉哈赤彎刀出鞘,刀身隱現(xiàn)血槽,“可惜今天要折在此處了!”林中霎時箭雨如蝗,韓山童急運蓮玉龍象功,周身三尺罡氣如鐘。忽見東南方箭矢挾紫芒破空,竟穿透護體真氣,直貫后心!
韓山童只感雙眼昏花,當(dāng)場便倒,這箭頭上喂了毒,只要侵入身體,便會使全身癱軟。
這時又飛出四人,正是白蓮教四大護法。見到教主癱倒,趕忙奔向教主,另外幾人見勢,都追了上去。
正這時,那其中一人,拿刀向前一劈,直將那四大護法中拿槍的左臂砍了下來,頓時,那護法左臂鮮血直淌,摔倒在地,另外三人趕忙將其扶起,這時那幾人便追了上來,將他們四人圍住。
蒙吉哈赤將刀架在韓山童脖子旁,說道:“哈哈哈,韓教主,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想想那些在你手中喪命的本朝官員,也算是給他們謝罪了,那么,韓教主,后會無期了。”
蒙吉哈赤舉刀便要砍,千鈞一發(fā)之際,青影自天空飄落,三尺鐵劍當(dāng)空畫圓,一劍便將彎刀砍斷,。來者鶴發(fā)童顏,正是鐵劍門主孫未平。
只見那青衣老人又踏出一步,身影分別在三個官兵身后停留一瞬,后又返回到原地,這時,那三人一齊飛向空中,以頭相撞,又在空中分開,摔在地上,當(dāng)場斃命。
蒙吉哈赤此時已將刀柄丟掉,趕忙躍上了馬,馬鞭一策,喊道:“給我射!射死他們!”便飛快地消失在林中,四大護法意欲去追,此時林中卻飛射出無數(shù)支箭,那青衣老人提起韓山童,一躍上了樹,運起輕功,也消失在林中。
此時林中一顆樹后站著一人,正是茶館掌柜,他暗自念到:“此人使的劍法居然與師伯祖如此相似,他究竟是何人?”
數(shù)日之后,韓山童突然驚醒,干咳了幾聲,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身在一陌生房中,起身下床,推門而出,映入眼中的,是云霧繚繞的山峰,此時一輪金烏升起,紅光映云,景色極美。韓山童向前走出幾步,嘆道:“好一道美景。”這時深吸了口氣,盤膝坐在地上,運起蓮玉龍象功,調(diào)整內(nèi)息,只一內(nèi)視,便發(fā)現(xiàn)自身的各個經(jīng)脈,流通極為順利,就連自己的內(nèi)力,都上升了不只一層。
忽從山下躍起一人,此人正是救助韓山童的青衫老人。青衫老人緩步走了過來,卻不留下一絲腳步聲,直到韓山童覺察到,才稍微放松了腳步,說道:“韓義士你終于醒了。”韓山童趕忙跪下,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在此請受在下一拜。”說完就要磕頭,那青杉老人立即扶過,道:“韓義士可不用如此客氣,此乃舉手之勞,我知韓義士這些年的功績,我相救于你,也是應(yīng)該,可萬萬不可行此大禮,你是一教之主,在人面前不可妄自菲薄,這點你可得記住。”
韓山童站了起來,抱拳道:“前輩過獎了,在下只是完成先父之遺愿,為黎明百姓,殺韃子官宦,乃是吾輩之責(zé)。”
青衫老人笑道:“哈哈,好,是條漢子,你我也不用太客氣,我名叫孫未平,暫任鐵劍派掌門。”韓山童說道:“原來是十字飛劍孫未平孫前輩,在下久仰大名,那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孫未平笑道:“哈哈哈,區(qū)區(qū)諢名,不足掛齒。”說完,孫未平轉(zhuǎn)過身去,向回走著,右手放在身后擺了擺,示意讓韓山童跟上,韓山童也知情,立馬動手跟了上去。
正這時下崖途中,孫未平道:“韓義士,方才給你療傷之處,便是我派圣地,名曰劈天崖,如何?”韓山童抱拳道:“前輩說話大可不用客氣,叫我山童就行。這劈天崖的名字確實起的好,在下沒怎么讀過書,只粗略瀏覽過幾本佛經(jīng),在下方才起來時,便見紅日東升,周圍的山巒清晰可見,兩旁的山峰也如刀斧所劈,正把這天邊分為兩份,可真謂是一處圣地,可比那浮屠壇神氣多了。”孫未平拍拍韓山童的肩膀,笑道:“哈哈哈,好,說的好,山童,你這朋友我交定了,從今以后,你我便是忘年之交了,你說怎么樣?”
韓山童道:“那可真是在下的榮幸,多謝前輩成全。”孫未平又大笑了幾聲,兩人便運起輕功,一路飛躍著,落入一處山臺,孫未平在前面帶路,說道:“此處便是眾弟子的住所。”說完又將韓山童領(lǐng)到另一處,不到片刻,便見一大殿,上面牌匾上寫著幾個大字,“天道殿”,大殿前是一處練武場,眾弟子現(xiàn)在晨練。
孫未平領(lǐng)著韓山童從旁過,弟子們紛紛停下手上功夫,向掌門鞠了一躬,后又忙著練功去了。韓山童見所有弟子,人均手持通黑大劍,但所練的劍法卻看不出有何高明。孫未平道:“山童,你覺著我們鐵劍派的劍法如何?”韓山童答道:“孫前輩請恕山童愚鈍,山童確實未看出這劍法精妙之處,還請前輩指點。”孫未平道:“嗯,我們鐵劍派向來以修道為主,江湖上也很少嶄露頭角,你沒見過也難怪,你且仔細(xì)觀看,再作定論也不遲。”
韓山童又是觀看了許久,卻見眾弟子所使劍法中,非為劈砍,便是刺擊,心想:“這些個簡單的動作,就是那些打把勢賣藝的,也不愿使,怎得一個劍派的劍法,卻如此稀松平常。”心中已是疑惑不解。
孫未平見狀,便道:“山童啊,你是否覺得,我們鐵劍派的劍法,稀疏平常,絲毫沒有武學(xué)大宗的做派?”韓山童聽罷,抱拳道:“前輩明鑒,山童確實是才疏學(xué)淺,這鐵劍派的劍法,山童實在不通,還要請教前輩指點。”
孫未平便對練功弟子招手,示意讓其前來,道:“忘塵,你過來。”其中一人便走了出來,收劍前躍,抱拳彎腰道:“師父,可有什么吩咐?”
孫未平道:“你且與這位義士比劃比劃,讓他見識見識我們鐵劍派的劍法。”那弟子便道:“謹(jǐn)遵師命。”說完便站直身子,對韓山童道:“在下可否請義士指教劍法?”韓山童忙道:“哎呀,指教可算不上,在下若能瞻仰到貴派的劍法,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說罷,孫未平給韓山童找來一把劍,韓山童接過,兩人便找了一處空曠地,拉開架勢。
韓山童最先出招,先是一記白虹貫日,左側(cè)方刺來,刀身化為一道白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那鐵劍派弟子卻是將劍一轉(zhuǎn),順勢從旁掠過,舉劍格住韓山童,隨后便以劍身壓住,又是轉(zhuǎn)了半圈,便將韓山童的劍擺到右側(cè),后又舉劍向下劈砍,山童將劍身收回,從胸前托起,架住大劍,然后一招蘇秦背劍,翻身下式,砍其右腿,那鐵劍派弟子一躍而起,擺劍向側(cè)方,從旁揮砍過來,山童急忙起身,收劍再刺,使的正是一招蟒蛇出洞,此時兩劍碰到一起,只聽砰的一聲,韓山童手中的劍斷為兩截,而那鐵劍派弟子的大劍卻完好無損。
頓時,韓山童只感手臂震顫,虎口震裂,那半截劍也從他手中飛出,掉落在地。
那弟子見山童如此狼狽,便不再追擊,收劍抱拳,道:“承讓,義士劍法精妙,在下佩服得緊。”說罷,又鞠了一躬,向?qū)O未平點了點頭,便回到了眾弟子中。韓山童知他方才一番話,乃是給自己留面子,心下甚是感激,也向那弟子抱拳謝過,轉(zhuǎn)頭向?qū)O未平道:“素聞中原武林,以武當(dāng),少林,峨嵋為三大宗派,華山,崆峒,青城次之,今日得見鐵劍派劍法,想必若是要排個名次,那便是和武當(dāng)少林齊名,也未必不可。”
孫未平哈哈大笑道:“你在劍法上輸了,其實是必然,我們鐵劍派劍法,與平常劍法大相徑庭,用的正是這最簡單的砍刺,而往往越簡單的劍法,練到爐火純青之地,卻越是難以破解,恰恰我們鐵劍派的劍法,全以內(nèi)力相輔,才至如此。”
韓山童忙道:“前輩竟對劍法有如此見解,又傳教于山童,真令山童受益匪淺。”孫未平道:“次非我之見解,乃俱是開派祖師所授,我何德何能有此建樹,本門劍法也只保留有一本,便是方才的玄鐵劍法,乃是開派祖師所授。”
山童便問道:“敢問貴派的祖師可是何尊名?”孫未平搖搖手,道:“我們鐵劍派創(chuàng)派不過一甲子,祖師卻在創(chuàng)派初期便消失不見,其姓名,我也不記得了,只知他老人家曾自號北辰道人,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而其現(xiàn)在何處,我也不知道,不知他老人家是否已仙逝。”韓山童將頭低落下去,道:“貴派祖師武功高強,定還活在世上,為何不派人去尋找?”孫未平也不說話,只是向前一直走,山童便跟在后面。
走過片刻,孫未平問道:“山童啊,我有一問。”韓山童忙道:“前輩有何疑問,敬請?zhí)岢觯羰巧酵転橹酵貎A巢相述。”孫未平便道:“你可是為何而與官府作對?”山童答道:“我爹曾因解救一方使者,而被元朝皇帝追殺,元朝人害死我爹,不僅如此,這些北方蠻子,占我漢人江山,殺我漢人無辜百姓,又胡亂增加賦稅徭役,令天下黎民百姓苦不堪言,而那落草為寇之人,十之八九是被逼無奈,迫不得已才走上歧途,如若無人公然與元朝作對,那么這天下百姓,將仍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到那時,漢人子孫便世代忍受折磨,前輩,難道這還不夠充分么?”
孫未平沉思了片刻,道:“那閣下可否想過,公然起義造反?”山童答道:“山童曾經(jīng)也有這般設(shè)想,但是如今我白蓮教,人丁稀少,如若公然造反,想必定然敵不過元朝那百萬精兵,這樣不僅白白斷送了兄弟們的性命,還會重挫我們漢人的信心。”
如此這般走,卻已走到鐵劍派山門,孫未平道:“想必,你心中還有一事,未能釋懷,可否講與我聽?”韓山童道:“果然瞞不過前輩,其實拙荊剛懷有六個月的身孕,若是現(xiàn)在起兵造反,想必會連累娘倆。”孫未平拍過韓山童的右肩,道:“山童你若是信得過我,便將寶眷轉(zhuǎn)住此處,我定會傾盡我派上下全力,以保你妻兒安全,如何?”
韓山童道:“若真是這樣,可就太麻煩前輩您了。”孫未平笑道:“哈哈哈,不麻煩,你若真是這般打算,大可伙同其他小幫派,這樣不僅增加了人數(shù),同時增強你們白蓮教的整體實力。”韓山童道:“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說罷,韓山童便下山離開了,他歸心似箭,片刻便不見蹤影,孫未平也只是目送他離開,這時孫未平臉上卻浮現(xiàn)出笑容,衣袖一拂,便上了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