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鈴鐺！小鈴鐺！你快醒醒啊！”

聽著耳邊略帶哭腔的喊叫聲，昏迷的女孩掙扎著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流著鼻涕的男孩。

“太好了，小鈴鐺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男孩驚喜的大喊，然后用手摸掉了鼻涕接著又擦掉還沒落下的眼淚。

隨著一陣劇烈的頭疼，女孩想起來自己名為小鈴鐺，之前在和男孩玩鬧的時候不慎摔倒昏迷了過去。

想到這里小鈴鐺生氣的說道：“哼！狗子，你干嘛使那么大的勁推我！以后不和你玩了！”

說完小鈴鐺站起身來跑向自己家中，名為狗子的小男孩站在原地撓了撓頭便又跟了上去。

小鈴鐺和狗子的家都住在湘江邊的一個小村莊里，湘江是這一帶最大的江，同時也是最美的。它的來歷已經無從考究，只知道從他們祖輩開始就這么叫了。

小鈴鐺回到家中聽著母親的訓話。

“小鈴鐺啊，你已經是個大閨女，明年就該14歲了，已經是出閣的年紀了，怎么還天天在外面瘋啊！你看看隔壁春花，人家……”

小鈴鐺在母親的嘮叨聲中昏昏欲睡，本就有些疼痛的頭顱又疼了起來，搖晃了幾下腦袋好像想起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接著便又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自那一天過后，小鈴鐺便不再出去瘋了，一是她已經要到出閣的年紀了，為了討父母的歡心，她還是安安靜靜地當個淑女比較好，二是因為狗子不知道是因為弄傷了自己而感到愧疚還是怎么的，已經不在主動的找自己玩了。

小鈴鐺雖然面上氣他氣到不行，但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其實心中早就不再怪他了。

就這樣，小鈴鐺和狗子大約有一個月沒有再見面，直到有一天狗子主動來找她，說是有好消息要告訴她。

“小鈴鐺！小鈴鐺！我要去當兵了！我要去當兵了！”

小鈴鐺從屋內走出來，看著面前穿著軍服英姿颯爽的狗子有些恍然，沒想到那個留著鼻涕還愛哭鼻子的小男孩也有這樣的一面，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但也有些失望。

“鬼叫些什么！這就是你的好消息啊！我還以為你是來提……提著好吃的看我呢！”

狗子撓了撓頭，有了點往昔的樣子，憨憨的說道：“小鈴鐺，我明天就要走了，去軍隊生活了，這次說是有大戰所以才會來村子里招兵的，機會很難得的，我爹也讓我好好表現，多賺軍功，沒準以后你再見我，我就是大將軍了！”

“大將軍，大將軍，你什么樣子我還不知道嗎？別到時候軍功沒賺到反而死掉了！”

看著狗子低下了頭有些失落的樣子，小鈴鐺心中一軟接著說道：“我也不是打擊你，狗子，戰場上很危險的，村子里的教書先生也說過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將軍不是那么好當的。我知道你憨，認死理，但我希望你一定要記住，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要去拼命，不然我會心疼的，你知道嗎？”

小鈴鐺說完這番話被狗子看的臉蛋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咋感覺你說話跟我娘囑咐我爹似的，你……”

“閉嘴啊！笨狗子，傻狗子！快去當你的兵吧！”

小鈴鐺打斷了狗子的話，連忙跑回了屋子里，羞赧的聲音讓剛剛趕來的狗子爹一愣，隨后大笑了起來。

“哈哈，狗子，你當兵回來不管當沒當上將軍都不能辜負了小鈴鐺！聽到了沒！”

狗子用力的點了點頭。

“知道了爹，但是小鈴鐺他還沒聽我把話說完啊，我還沒說提親的事呢！”

狗子爹看著狗子搖了搖頭道：“你這傻小子，老子現在只求你能活著回來跟小鈴鐺成親，也不求你當什么將軍了！”

說著便和聞聲出來的小鈴鐺父母談起了提親的事宜。

狗子家在村子里還算富裕，小鈴鐺父母也知道狗子和小鈴鐺感情深厚，故而這段親事很快就敲定了下來，只待狗子從軍歸來便讓他們成親。

小鈴鐺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聽的一清二楚，心里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既高興，又擔心。

到了晚上，小鈴鐺翻來覆去的想著卻怎么也睡不著，于是她偷偷的跑到狗子家，誰知道狗子也沒睡，他正赤裸著上身在院子里呼呼哈哈的耍著槍。

小鈴鐺見狀小臉一紅，但隨即又鼓起勇氣將他叫了出來。

“怎么了媳婦，大晚上不睡覺，我正鍛煉呢，你不用那么擔心，我向你保證，我肯定活著回來！”

“呸呸呸！誰是你媳婦，咱們還沒成親呢！我也不是擔心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啊？哦！我知道了，我娘說過你可能會舍不得我，看來果然是這樣。沒事的，我爹說了，短則一年，長則三載，那時候我就回來了！回來我就娶你，你多給我生幾個孩子，咱們就可以好好享福了。”

“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真是個笨蛋！我想的不是這些啦！我想的是，你到時候萬一真的功成名就，萬一遇到更好的女子，你會不會……會不會把我給忘了……”

小鈴鐺的聲音越到后面越小，狗子即便反應在遲鈍也知道小鈴鐺在擔心什么了。

只見他一把摟過小鈴鐺信誓旦旦的說道：“我是絕對不可能忘了你的！更不可能辜負你！除非我死了！”

小鈴鐺滿臉通紅的推開他，用腳跺了一下地說道：“你都沒穿衣服就來抱我！哼，這下你要是敢辜負我你就完了！”

說完小鈴鐺飛快的跑向家中，邊跑還邊喊到：“別忘了你說的話！”

狗子站在原地感受著空氣中少女的清香不禁露出了別樣的微笑。

眨眼間，三年過去了。

小鈴鐺已經從一個小女孩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美人了，她在這三年里學會了紅妝，學會了做他愛吃的桂花糕，學會了很多東西，但是狗子卻依然沒有回來娶她。

早在兩年前，村子里其實就收到了戰爭勝利的消息，那時候小鈴鐺別提有多高興了，她幾乎每天都在村口等著狗子，她穿著自己做的漂亮衣裳，手里端著他最愛吃的桂花糕，日復一日，無論春夏秋冬，仿佛入魔了一樣，就這么等啊等，這一等就是兩年。

期間不止小鈴鐺的父母，甚至狗子的爹娘都來勸過很多次，讓她不要再等了，找個好人家嫁了吧，畢竟這么久狗子都沒有半點消息傳來，那么最壞的可能就是他已經戰死沙場了。

可是小鈴鐺不信，她要等，她要等他兌現諾言。

三年的時間讓她更加美麗，卻也讓她在漫長的等待中不知患上了什么病，她開始每時每刻都感覺體內猶如刀割劍刺，她開始變得虛弱，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美感。

但她卻依然沒有放棄，她還在等待著。

又過了一年，狗子的爹娘相繼離世。

也就是那時，小鈴鐺才通過他們的就給自己遺書知道了狗子真正的去向。

“小鈴鐺啊，你是個好孩子啊！是我們家狗子對不起你！他是出息了啊，他真的當上了將軍，可是他卻辜負了你啊！他已經和當朝四公主成婚了，本來他傳書信說是想回來的，但他卻想要殺了你以保仕途啊！是我們以死相逼不讓他回來的！看你那個樣子，我們兩個也是整天活在愧疚里啊！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兩個老家伙的錯，忘了他吧小鈴鐺，我們將所有財產都留給你了，今后好好生活，也希望你不要再恨他了，要恨就恨我們吧！只要你能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遺書后面的內容小鈴鐺沒有在看，她將遺書交給了父母，在村長的見證下，狗子家的房子、田地和財物都歸小鈴鐺家所有了，小鈴鐺的父母沒什么不滿的，欣然接過了所有遺產，之后便開始重新為小鈴鐺尋摸新的親事了。

提親的人很多，畢竟小鈴鐺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人又長得漂亮，可奇怪的是每次親事一定下，男方都會在當晚死于非命，這讓村里的人都害怕極了。到了最后甚至連看小鈴鐺一眼的人都沒有了。

后來小鈴鐺找父母要來原來狗子住的屋子就再也沒從那里走出來過。

在一個飄著細雨的夜晚，狗子回來了。

但他并沒有帶很多隨從，多年的官場經驗讓它變得不再木訥，靈動的雙眼顯現出他的精明，俊朗的面龐和精美的衣物更是彰顯了他的年少有為和尊貴。

他直奔自己家中而去，為的就是看看自己的爹娘，順便解決一下年輕時的遺留問題。

看著曾經熟悉的地方，狗子一時心情激蕩，多年在外，為的不就是衣錦還鄉嗎？

突然，桂花糕的味道飄了過來，他不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看來自己的娘還記得自己好那一口，這趟家可是沒白回。

雖然之前書信交往中自己爹娘聲稱要和自己斷絕關系，但現在看來他們還是很想自己的。

推開院門，狗子見到的卻不是自己的爹娘，而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女人。

“你是誰？怎么在我家？我爹娘呢？”

小鈴鐺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在仔細看了看他的面龐，不禁笑了。

“你終于回來了。”

狗子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他只覺得渾身汗毛炸起，大喝到：“你把他們怎么了？！”

隨后飛身過去捏住小鈴鐺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他眼中閃爍著擇人而噬的光，小鈴鐺卻絲毫不害怕，只是微笑的看著他。

終于在小鈴鐺快要斷氣的時候，狗子將她放了下來。

“我了解你，你可能會恨我，但絕不會對我爹娘做什么，他們……仙逝了嗎？”

小鈴鐺在劇烈的喘息之后終于平靜了下來，她聽到了狗子詢問卻沒有作答，只是微笑的看著他。

終于在狗子即將到達爆發邊緣的時候，小鈴鐺開口道：“我也學會了桂花糕，幾年來一直想做給你嘗一嘗，你卻沒有回來過，現在你要吃嗎？”

說著小鈴鐺回到房中拿出做好的桂花糕遞給了狗子。狗子看著眼前的女人一時無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默默的拿起了一塊放進了嘴中，隨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小鈴鐺開心的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她就疼醒了。

李無顏猛的從地上坐起，腦袋里自己變成小鈴鐺的事還歷歷在目，感受著這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情，李無顏默默的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如此看來瀟湘夜雨與其說是一種毒藥，不如說是一種執念的具像化，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做為小鈴鐺是如何制作這東西的——淚水、血液、無盡想念的呢喃。

這些東西或許都沒有毒，有毒的是吃下瀟湘夜雨后那顆感同身受的心。

或許小鈴鐺早就死了，只是一股執念在支撐著她，而這股力量也在狗子死后煙消云散了。

若不是最后一刻體內劍氣突然發作將李無顏刺醒，恐怕他自己也會跟小鈴鐺一樣死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