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對酒
- 凰凰落桃枝
- 二茶小旭
- 4020字
- 2021-08-19 10:00:00
四名侍衛(wèi)面面相覷,神色有些難堪,先前皇上和兩位王爺吵架他們聽得一清二楚,王爺們前腳剛走、音堂主便來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音戈見他們很是為難的樣子,便拿出令牌晃了晃:“喏,有這個令牌在,不會有人怪罪你們。”
一見令牌,侍衛(wèi)們便恭敬地讓開了路:“音堂主請。”
音戈滿意地收起令牌,推開殿門便走了進(jìn)去,剛剛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便見一只茶盞從偏殿中飛了出來、在她腳邊應(yīng)聲而碎:“本王說了!任何人不許進(jìn)來!”
音戈無奈地笑了笑,跨過地上的碎片走了進(jìn)去:“都是當(dāng)皇上的人了,還自稱‘本王’吶?”
楚天猛然抬起頭來,見她儀態(tài)萬千地走了進(jìn)來,臉上的笑容明艷不可方物:“音……音老板,你怎么來了?”
音戈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兩壇酒,笑到:“皇上榮登大寶,作為朋友自然要來慶賀一番。”
楚天見她走近,連忙將桌上的圣旨胡亂一裹藏到身后,心下了然道:“是小齊大夫讓你來的吧?”
音戈對他的倉皇的動作不以為意,腳下拐了個彎走到窗邊的小幾前坐下,將兩壇酒放好后看著他:“你最喜歡的桃花結(jié),過來喝兩杯?”
楚天愣了愣,原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但看她神色如常的模樣一時竟拿不定主意,見她自顧自地取了兩個酒杯將酒倒好,他方才將手中的圣旨放到身后的書架上走過去坐下。
音戈端起酒杯笑到:“這第一杯嘛,恭喜皇上榮登大寶,皇上萬歲萬萬歲。”
楚天臉色僵了僵,并沒有伸手去端酒杯:“你知道的,我并不想當(dāng)皇帝。”
音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打趣道:“皇上慎言,民女可不想招來殺身之禍,剛才這話便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
楚天有些氣惱:“你能不能不要故意這么跟我說話?我還沒有登基、沒有當(dāng)皇上。”
“好好好,你說沒有便沒有。”音戈燦然一笑,語氣倒似哄小孩一般,又揚(yáng)起酒杯說:“那便再當(dāng)你是智親王,咱們還如從前一般對酒當(dāng)歌,如何?”
楚天心事重重地看著她,卻見她神色坦蕩地?fù)P了揚(yáng)眉:“真不喝?不喝我可走了!”
“喝!”楚天生怕她說走就走,連忙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杯便囫圇吞了下去,香醇的酒香自口中蔓延開來,可他只覺得這酒比從前喝的辣喉嚨。
音戈笑著給他倒酒:“王爺可還記得第一次在聚仙樓喝酒?”
楚天愣了愣,說到:“當(dāng)然記得,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音戈對他語氣中的留戀恍若未聞,笑到:“那會兒聚仙樓還沒開業(yè),四皇子三天兩頭的派人來找茬兒,煩得錢掌柜是焦頭爛額,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捎信給我,我大老遠(yuǎn)趕過來原是想教訓(xùn)教訓(xùn)那幫下三濫的無恥之徒,卻不想正巧遇到王爺給聚仙樓解圍。”
聊起往事,楚天也不由得放松下來:“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是狐假虎威,那會兒大家都還沒撕破臉,四皇子總要顧及三哥和五哥的面子。”
音戈失笑:“狐假虎威這種話,騙騙那些世家子弟就得了,本姑娘行走江湖這么多年什么人沒見過,你能騙得過我?”
楚天有些底氣不足地?fù)蠐项^:“反正不管怎樣,有三哥和五哥護(hù)著,我一心只想當(dāng)個閑散王爺,這是真的!”
音戈自然是信他的:“此話不假,否則我也不會跟你交朋友。”
二人又喝了一杯,楚天打趣道:“那次雖說是感謝我為聚仙樓解圍,音老板卻不肯拿出這桃花結(jié),讓我心心念念了好久。”
音戈笑了笑:“錢掌柜為這酒造了那么久的勢,就是為了當(dāng)它在開業(yè)典禮上一鳴驚人,豈肯讓王爺提前嘗了鮮?”
楚天無奈道:“是啊,若非開業(yè)那天我去得早,怕是連一壺酒都搶不上。”
音戈又想起什么,笑到:“還有那次你可還記得?我在一艘畫舫上宴請幾家公子,正巧遇到你與五王爺在花船上游河聽曲兒。”
楚天連忙擺手道:“不是的!原是我怕你被那些世家公子欺負(fù),才假意請了五哥去聽曲兒的……”不小心把真話說出來,楚天連忙住了口,耳根不由得紅了起來。
音戈從容不迫地點點頭:“我知道。”
楚天一驚:“你知道?”
音戈坦然地笑著說:“你一心要上我們的船,又拼命幫我擋酒,我又不瞎。”
楚天心下歡喜:“這么說,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音戈搖頭笑到:“老實說,無論天南地北,我音戈的酒肉朋友數(shù)不勝數(shù),但值得肝膽相照的就那么幾個。我與你相交,原是被你的這份赤誠之心打動,若我知道你對我是存了這份心思,我們不可能成為朋友。”
楚天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你……說什么?”
音戈神色從容地說:“姑娘我看起來雖沒心沒肺了些,但其實我從不妄自菲薄,所以旁人看重的身份地位我從不放在眼里。”
楚天有些著急:“既然不是因為身份,難不成是因為我年紀(jì)比你小?”
音戈神色一斂,認(rèn)真道:“是,我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了,只想找個疼我、愛我、可以照顧我的人過一輩子,豈會看上你這么個毛頭小子?”
頭一次見她這么認(rèn)真地說話,楚天急了,一把抓住她放在桌沿上的手說:“你說的這些我都可以做到!真的!只要你答應(yīng)留在這宮里陪我,我可以效仿東漠國取消后宮嬪妃制,只與你過一輩子!”
音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抽出自己的手笑到:“哈哈哈,你還當(dāng)真了?”
楚天愣愣地看著她,她的笑容里除了惡作劇之后的暢快,再也看不出別的情緒,心下悵然:“你果然拿我當(dāng)小孩子哄么?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音戈無奈地嘆了口氣,認(rèn)真地說:“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過還是要感謝王爺垂愛,只是你與我相交已久,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志不在此。”
楚天看著她良久,方才開口道:“這才是你今日來找我的目的吧?”
音戈笑著拍了拍酒壇:“該喝的酒喝了,該說的話也是要說的。”
她神情越是坦蕩,楚天心里越是難受:“你當(dāng)真不喜歡我?”
音戈天生嫵媚,但此刻的眉眼卻甚是清明:“我與你,一直是以朋友相交。淄夕不是東漠,王爺有意做個深情專一的皇上,我卻無心做那狐媚惑主的妖姬。”
楚天知道,音戈雖在人情場上觥籌交錯、游刃有余,但為人十分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她若說拿他當(dāng)朋友,那便真的只是朋友。楚天如夢初醒,隨之而來的卻是錐心刺骨的痛……
音戈見他極力抑制著悲慟的情緒,心下生起些許歉意,將兩人的杯子倒?jié)M,然后說:“時候不早了,你陪我喝完這杯酒咱們便還是朋友,如何?”
楚天眼眶有些紅,卻也知道此事再也不能強(qiáng)求,沉默了良久方才端起酒與她一同飲盡。
音戈起身笑道:“好了,我先走了,今日為了進(jìn)宮見你一面,我可是連莊主準(zhǔn)備的大餐都沒吃上!也不知道現(xiàn)在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楚天見她要走,知道以后不可能再在宮里見到她了,忙道:“那不如讓御膳房送些菜來!還有一壇酒沒喝呢不是嗎?”
音戈整理了一下裙擺笑到:“這可是莊主從龍岳山莊帶出來的陳釀,聚仙樓就這兩壇!做皇帝辛苦,王爺留著慢慢喝吧!”
“音戈!”楚天叫住她,這還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二人皆是一愣,楚天很快回過神來問道:“以后還能一起喝酒嗎?”
音戈眼中的黯然飛速閃過,轉(zhuǎn)身笑著對他服了服身:“聚仙樓隨時歡迎皇上微服出巡。”
楚天臉上又掛上了那份赤誠的笑容,點點頭道:“好!”
音戈抬頭的瞬間看見書架上的那抹明黃,當(dāng)下走了過去將那張被慌亂裹起來的圣旨拿到手里,楚天連忙追了過去,卻終是慢了一步,只得倉皇地看著她打開圣旨:“你這是……”
那是一張任命皇后的圣旨,姓名處以清雋的字體寫了“音戈”二字,后面卻通篇都是與她本人不符的夸贊之詞,什么“溫婉淑雅”、“嫻靜端莊”、“蕙質(zhì)蘭心”……音戈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楚天窘迫地看著她:“那個……我原想著……”卻終究是自嘲地嘆了口氣說:“這是我寫的第一張圣旨,可寶印正在趕制,要明日才能送來……唉,終究是晚了一步……”
音戈將圣旨卷起來卻沒有交還給他,而是笑著說:“這樣正好,便將這份圣旨給我留個紀(jì)念如何?好歹本姑娘也是差點做了皇后的人,以后跟別人吹牛也能有個證據(jù)!”
楚天自然知道她是在說笑,拿圣旨出來吹牛可是要?dú)㈩^的,不過心下卻并不舒坦,只當(dāng)音戈是怕他出爾反爾才要拿走圣旨,不過事已至此,他只能點了點頭:“好。”
音戈道了聲謝,正要收起圣旨,卻見他接過圣旨重新在桌上鋪開,取筆蘸墨:“我稍微改一下。”
音戈見他在原本應(yīng)該加蓋皇帝寶印的地方緩緩寫下“楚天”二字,與文首的“音戈”二字首尾呼應(yīng),一時竟有些動容。
楚天仔細(xì)地將墨吹干,倒是錯過了她神色慌亂的一刻,再將圣旨交給她時,她已是神態(tài)自若地等在一旁:“雖然不能加蓋寶印,但這也是古往今來獨(dú)一份。”
音戈毫不客氣地將圣旨接過來放進(jìn)袖中,笑得好不燦爛:“多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萬歲!”
楚天看著她的笑容一時晃了神,就好像自己是真的在冊封她為皇后,而她也是真的在歡喜地謝恩,直到音戈那風(fēng)情萬種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良久,他才緩緩回過神來,眼角漸漸發(fā)紅:這宮里終究還是剩他一人……
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錯覺:音堂主的步伐似乎不像剛進(jìn)宮那般灑脫了……直到將她送到宮門處,見她上馬時倉皇地摔了下來,連忙上前扶住她:“音堂主,您沒事吧?”
音戈輕哧一聲,揮揮手罵到:“嘿!到底是本姑娘喝多了還是你們這宮門處太黑了?竟是連馬鐙都看不清了!難不成打了一仗宮里連燈油錢都拿不出來了?罷了罷了,姑娘有的是錢!趕明兒給你們捐幾車燈盞來!”隨即似是想到什么,翻身上馬道:“算了!反正姑娘我也不會再來了!你們樂意黑便黑著去吧!”
領(lǐng)路太監(jiān)和守門侍衛(wèi)站在燈火通明的城門口面面相覷地看著她打馬遠(yuǎn)去……
音戈回到聚仙樓時已是半夜,剛一推門便見龍櫻坐在酒樓大廳等她:“回來了?”
音戈奇道:“你還沒睡?”
龍靈和樂瀾一人端了兩個菜從后廚走了過來:“我們仨都沒睡,等你呢!”
“你們……”一陣暖意涌來,音戈一時不知作何反應(yīng)。
樂瀾將碗筷擺好,不耐地招手道:“吃飯!”
音戈連忙走過去坐下,見一桌全是她喜歡吃的菜,不由得神色動容、紅了眼眶,嘴上還不忘打趣道:“姐姐我這么多年果然是沒有白疼你們!”
龍靈笑著給她夾菜:“是是是,音姐姐最會疼人了!”
龍櫻問到:“不過你剛才去哪了?我們派人去打聽,守門侍衛(wèi)說你早就出宮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音戈邊吃邊說:“覺得宮里悶得慌,去湘河邊透了透氣。”
樂瀾給她倒了杯熱酒:“喝一口,暖暖身子。”
音戈感動地接過來一口喝掉,頓時覺得渾身暖洋洋的,便笑到:“咱們阿瀾何時也這么會照顧人了?跟錢榛學(xué)的?”
樂瀾瞥了她一眼,覺得她今日怪不容易的,便決定不與她計較。
音戈吃了幾口菜,見她們只是默默地陪著她,對宮里發(fā)生的事情不聞不問,奇道:“你們不好奇我去宮里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