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陸晨安沒有回頭，但是還是聽見了含清離去的聲音，伸手敲了一下清歌的腦袋，笑道：“你那丫頭倒是心思聰慧。”語氣滿帶嘲諷，那聰慧顯然不是用在了護主之上。剛剛那丫頭第一意識是要離去，可不是像含笑這般撲過來護住清歌。

“嗯？”清歌滿眼不解，惹來陸晨安揉揉她的頭發，笑道：“好了，沒事兒，下棋吧！”低頭斂下眼中神色，將清歌安置在那小凳子上面，自己則是在側邊坐下，隨意落座，加了幾分灑脫之氣。

“好！”清歌聞言伸出還帶著肉感的小手將自己剛剛布置的棋局撤下，“我剛剛就在想，要是晨安哥哥在，下棋也不會那么無聊了呢。”

陸晨安伸手，幫助小姑娘一起分理棋子，抬起頭問道：“清兒真的有想我嗎？”語氣愉悅，只是誰能想到小兒女之間單純的感情呢？含笑立在一旁，見陸世子在得到自家小姐肯定的答案后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突然想起“青梅竹馬”一說。

搖頭將腦子里面不切實實際的想法甩了出去，小姐和世子都還那么小呢，想到哪兒去了。未免自己再多想，含笑只好把頭垂得低低的。好在那邊兩人下棋，全心思投入，倒是沒有注意到她。

不久后，含清就提著一個食盒過來，屈身道：“小姐、陸世子，用些糕點吧！”語氣看不出什么，但是陸晨安這種在他家后院見多了的人豈會聽不出她話語中的些許放松，也許是覺得自己算是糊弄過去了吧。

清歌正在下棋，漫不經心地說道：“把食盒放去那邊兒的亭中吧，等會兒下了棋再過去，你們先去候著吧。”

“是，小姐。”含笑含清兩人依言提著食盒到小筑中的涼亭里面，細細將那精致的糕點、水果擺放在那石桌上。糕點清香，水果晶瑩誘人，擺在白色的石桌上，顏色被映襯得格外美麗。

兩個丫頭也不知在那亭中等了多久，這才見那兩人牽著手一起像涼亭走來。清歌還小，尚不知男女之防，至于陸晨安，則是故意忽略。清歌說道：“晨安哥哥明日可還來我家？”她一個人無聊，自然喜歡與陸晨安一同玩耍。

陸晨安側頭看了一眼自己身畔的小姑娘，神秘道：“自然是要來的，清歌明日還來此處，晨安哥哥在此等候如何？”

“自然再好不過。”聽說明日陸晨安還會再來，清歌眼底雀躍，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陸晨安繼續說道：“只是莫要叫云家公子知道，不然晨安哥哥就來不了了。”話是對清歌說，但是眼神卻是隱含威脅射向兩個丫頭的。含笑是覺得陸晨安不會傷害小姐，沒有感覺；含清則是心虛低下了頭。

清歌想起自家兄長好像與陸晨安相處不是很融洽，點了點頭，“晨安哥哥放心，大哥哥在準備秋闈，二哥哥最近被父親看的緊，沒時間來的。”最后的時候還是不忘要給自家兄長辯護一下，“其實我家哥哥們還是很好相處的。”

陸晨安拿了一塊核桃酥塞進她嘴里，眼角泛笑，對于她的說法不做評價。對于這府中的掌上明珠，那兩人自然是視若珍寶。可是對于自己，可是從來也沒有過好的待遇不是？可是見清歌如此被呵護，陸晨安還是很樂意的。

由于在尚書府逗留太久，陸晨安回府的時候就晚了些。門房見他回來，行禮道：“世子回來了，侯爺在正廳等著您呢！”雖說是告知，禮數也周全，但是還是不難看出此人眼中閃過幸災樂禍。

陸晨安止住自己即將進府的腳步，停了下來，凌厲道：“本世子再怎么那也是主子，還輪不到一個賤婢養的狗來評說。”見那小廝臉色蒼白，沒打算放過他，喊道：“叫管家把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扔進狼窩，也好叫那些賤婢看看，這府上可不是誰都可以指手畫腳的。”

“是，世子！”門房的侍衛趕忙將那小廝拉了下去，很快消失在門內，恐污了誰的眼睛一般。

安國候正在正廳端坐，厚實的大掌輕輕敲擊手中的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安靜的正廳內格外明顯。管家是他的心腹，進了廳門，垂首稟報道：“侯爺，世子爺回來了，正往這邊來。”

“嗯，下去吧。”

“是，侯爺。”管家剛剛出了正廳，便見陸晨安隨意地往這邊走，上前行禮，小聲道：“世子，侯爺在正廳等您，您先過去看看吧！”老管家雖是安國候心腹，但是對于當初那位驚才艷艷的長公主也是十分敬佩的。看著陸晨安那雙與長公主如出一轍的桃花眼，老管家心中嘆氣。

陸晨安對府中諸人皆是不假言辭，但是對于老管家還是很尊敬的，見他小聲跟自己通風，臉上帶了正色，回道：“多謝管家，聽說管家今日腿疾發作，我那兒剛好得了一大夫，針灸不錯，改日叫他去給管家試試。”

老管家知道，陸晨安是隨了那故去的長公主，對于自己得心的人乃是掏心窩子的好，只是當年侯爺不知珍惜，可惜了那位風華烈烈的長公主了。回道：“世子爺的人，老奴哪里敢用。”

陸晨安卻不給他機會，淡然道：“管家下去吧！”說完自己便走進了前面的正廳，看見里面正坐的男人，諷刺道：“侯爺今日怎么有空再次等候本世子？莫不是在柳姨娘哪里吃了閉門羹，又想打這個爵位的主意？”

安國候看著兒子那越發肖像故去妻子的臉，眼里閃過痛楚，“晨兒，你我父子，非得如此針鋒相對嗎？”

“父子？”陸晨安嗤笑一聲，滿眼不屑，“要與侯爺培養父子感情的人在那扶柳院中，侯爺莫不是搞錯了對象？”陸晨安看著眼前眼中閃現痛苦的男人，美麗的桃花眼中閃過凌厲，若不是母親遺愿，呆在這安國候府中他都嫌惡心。

“晨兒！”

“侯爺有事快說，本世子今日累了，可沒時間在此聽侯爺家長里短，婦人行徑，叫人惡心！”對于這個家中，陸晨安沒有半分的溫暖，亦沒有半分的留情。看向扶柳院的方向，更是眼含冰冷。

“既然如此，那為父便直接說了你，恭親公主駙馬薨逝。你姨母最近將攜柴郡主回京，住在之前的公主府，你去拜見拜見吧！”猶記得那年妻子年少，甚是寵愛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那也是自己舍不得斬斷的有關她的聯系之一。

安國候看著兒子，又似是在透過兒子看其他的人，雙眸漸漸迷離，似是回到了那個春日的午后，自己回京看見的嬌俏少女。那時候的長公主風華正茂，弟弟又剛剛登基，多少男兒想要得到她的垂青。

自己乍一眼，便被那絕色風華的少女吸引，可是奈何家中母親授意，不敢隨意許諾。可是最后呢，自己滿身軍功，總算是贏得了太后和皇上看重，得以匹配佳人。卻不想，佳人三年后便仙衣飛去，只留下了這個兒子。

陸晨安見慣了安國候這副樣子，眼神陡然冷了下來，厲聲道：“別用這副惡心的樣子看著我，我母親遺言，上落黃泉，下至碧落，永生永世，不復相見。所以，侯爺還是收起你不該有的心思，免得褻瀆了我母親。”

“可是，雪兒她是我的妻子。晨兒，你不可以阻擋為夫思妻之情！”安國候激動上前，想要抓住陸晨安祈求什么，卻被陸晨安閃身躲開。留下安國候滿身頹廢地跌坐回原來的座位，不再是平時威風凜凜的安國候，倒像是一個思念妻子甚深的丈夫。

可是陸晨安見他這樣子，更是惡心。若不是當年他薄情寡義，母親何至含恨而終，更是許下遺愿，不愿與他黃泉相見？整理衣衫，又恢復了平日的樣子，淡然道：“恭親公主那邊兒，我自會去拜見，至于侯爺，還是趁早收起你那些心思！”

“我是真的想你母親！”安國候沉坐在坐位上，眸中隱現淚光，眼睛看著遠去的兒子，嘴里呢喃，“雪兒，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不該那般辜負，那般驕傲的人怎么會原諒自己呢？自嘲一笑，回了書房，整夜未出。

第二日一早，那扶柳院便鬧開了動靜。柳氏將自己珍愛的粉陶瓷花瓶掃落在地上，一雙美眸中閃現恨意，“那賤人的兒子竟然敢這么跟我作對。”

她的兒子陸青華扭著小小的身子擠了上去，“母親，大哥前日還收拾了我的小廝，太不把我放在眼中了。母親，你叫父親收拾他，好不好？”明明是天真可愛的年紀，可是陸青華眼中可是不見半分童真，倒是像極了他的母親柳氏。

柳氏安撫著兒子，將他抱在懷中怕他摔倒，“青兒放心，母親一定會叫他知道厲害！”要不是那母子，這府中都是自己母子的，哪里會屈居側室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