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吃過苦的嚴愛芬從來沒有學(xué)會什么是感同深受。

門外突然響起門鈴聲，打斷了陳平的思路。

“鳳鳳，你沒帶鑰匙嗎？”陳平剛說完，便后悔了，又摸摸后腦勺忙解釋：“噢！我忘記家里換鎖了，沒給你留一把鑰匙，快進來。”

陳鳳娣的心情落莫到極點，屋里那個被稱作奶奶的人，讓她每走一步，猶如接近火爐一步。

離著嚴愛芬四五米的距離，陳鳳娣面無表情，皮笑肉不笑的叫了聲：“奶奶。”

嚴愛芬抱著小安，溫柔的喂它吃米湯，沒抬一下眼皮，就‘嗯’了一聲。兩人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一樣，陳鳳娣自顧自的上樓了。

陳平雙手叉腰，連忙說道：“鳳鳳吃飯了沒，放下東西跟我們一起吃飯。”

陳鳳娣在樓梯轉(zhuǎn)彎處看了陳平一眼，淡淡的說：“我吃了。”

空氣中突然靜極了，彌漫著尷尬的氣息。

李翠興高采裂的提著幾盒補品，笑盈盈的從門外進來，放下東西后便說：“媽，這些東西買了一定要吃哦！現(xiàn)在時下老年人最重要就是補鈣，還有這個蛋白粉，提高免疫力。”

嚴愛芬抱起小安，堆起笑臉回道：“難為你想得周到，我今天就要回豐城了。明天還有赴墟，生意忙，今天好不容易抽空來看一下你們和小安。”

“媽，你怎么也要住一天再走，你走得這么急，我還沒買你最喜歡吃的魚。”陳平耷拉著腦袋，面帶不舍的四處尋找什么。

李翠也忙附和著勸：“對呀！媽，你一年也就來南城一次，在這里好好玩一下，讓陳平和小安陪著你，生意什么時候都可以做的呀！”

李平從柜子底找到一瓶泡著百腳蟲的藥酒，用袋子裝好放在那幾盒補品旁邊。

“不用多說了，我下次來玩吧，現(xiàn)在是十一月正是忙的時候，等明年開春，生意不忙的時候，我再來南城。”嚴愛芬把小安抱給李翠，親呢的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一下，語氣慈愛的說：“小安，奶奶走了，跟奶奶說再見。”

小安嘴角留著口水，眨巴眨巴眼睛，李翠拿著他的小手向嚴愛芬揮了揮，捏著嗓子說道：“奶奶再見，奶奶記得下次再看安安哦。”

小安突然哇的一聲大哭，李翠抬頭看了一下墻上的鐘忙說：“小安要睡覺覺了。唉呀！別哭哭，我們?nèi)ニ退湍棠獭！?

陳鳳娣靜靜的站在樓梯上，他們誰在沒發(fā)現(xiàn)她那里站了多久，她看著眼前這和諧的一家人，自己倒像是個闖入者。

陳平眼尖，看著陳鳳娣一動不動的呆在樓梯上：“鳳鳳，奶奶今天下午就走了，快過來。”

陳鳳娣像個木偶一樣，僵硬的走過來，依然假笑的對著嚴愛芬說：“奶奶再見。”兩人眼神在空中交匯的一剎那，嚴愛芬面色刷得一變，由原來的溫和變得冷漠，只是她驚奇的發(fā)現(xiàn)，這個孫女眼底已不再畏懼她的眼神，仿佛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李翠對于這祖孫兩人的反應(yīng)，也倍感吃驚，陳平反而倒是一副習(xí)以為常，見怪不怪的樣子，他幫著母親拿東西，并對她說：“我送媽到車站，今晚就不用煮我的菜了，我晚點回來。”李翠見岳蓮在這里，也不好多問，便大方的說：“好的，晚上早些回來。”

兩人到車站坐下時，嚴愛芬從兩只襪子里摸出兩千塊錢放在陳平的手上，陳平其實心里很想要，但礙于面子，還是推回來。

“你老婆現(xiàn)在管錢，一個男人身上沒點錢，像什么話，我之所以不在家里拿給你，就是怕你老婆看見，快拿著。”嚴愛芬語氣強硬的命令他。陳平見媽媽這樣說，臉色一紅，畢竟自己四十多歲的人了，但手還是忍不住接下了那兩千塊錢。

嚴愛芬咬了咬唇，憂色滿面的說：“我見鳳鳳變了許多。”

陳平嘴里含糊的回答：“是嗎？可能是對李翠有意見，所以表情冷冷的，她媽媽走了一年多，就最近好像才開始振作點。”

“我記得前幾年，鳳鳳剛接到南城，她媽媽發(fā)現(xiàn)她營養(yǎng)不良，便去醫(yī)院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她肚子里有蛔蟲，便買了打蟲藥吃，現(xiàn)在的打蟲藥都是化在肚子里的，誰知道，鳳鳳還是拉出十幾條像蚯蚓一樣的粗的蟲子。”嚴愛芬皺著眉，像是在回憶很不好的事情一樣，陳平不動聲色的問：“這個事情我知道，怎么了？”

“鳳鳳媽很生氣，說我沒帶好鳳鳳，才讓她營養(yǎng)不良，滿肚子的蛔蟲。當(dāng)時把我氣的，你知道鳳鳳為什么肚子有蟲嗎？是因為她自己好好的飯不吃，偏要去拔地的胡蘿卜和番薯生吃。后來不知道怎么養(yǎng)成喜歡吃生米的壞習(xí)慣。”嚴愛芬越講越生氣，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傾泄心里所有的委屈。

陳平連忙拍她的背，安慰著說：“我知道你做生意又忙，還要帶孩子，我從來沒有怪過你，辛媛也是被嚇這么大的蛔蟲嚇著了，所以著急說了那些話。

“其實我知道那丫頭在想什么，她就是寧可自己去外面摘菜吃，也不愿意開口問我要吃的，她性子倔，就因為我在桌子上讓她少吃，以后遲早要嫁給別人家。只要不主動叫她吃飯，她便寧可餓暈過去，也不主動向我說餓，你媽我是吃軟不吃硬，鳳鳳媽說我重男輕女，我承認，但我決不這種虐待孫女的惡奶奶。她到現(xiàn)在都還在氣我。但凡她性格乖巧懂事些，她的日子也不至于過成那樣。”嚴愛芬像是倒垃圾一樣松了口氣，仿佛自己受了多年的委屈。

陳平一時啞然，頓了頓：“我知道你些年，又幫我們帶孩子，又出錢給我們買地建屋，以后我會說說鳳鳳的。”

嚴愛芬不由的嘆了一口氣：“雖然我不喜歡鳳鳳，但如果李翠還是那樣對鳳鳳，只怕她只有吃力不討好，鳳鳳從小就是有仇必報的人。我怕你媳婦不知道收斂一些，我怕最后受傷的是小安。咬人狗不叫，你別看你女兒現(xiàn)在一聲不吭的樣子。還有你媳婦，要不是她懷了孩子，我真不想讓她進門，你看她那長相，又懶又量小，又不持家，滿臉的刻薄相。這兩樣的兩個人在一起不打起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