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4號病房的房門，四張病床映入眼簾，兩個老大爺和兩個老大娘正躺在那里，都閉著眼睛，但從他們眼皮不斷抖動來看，這四位老人家顯然并沒有睡著，小姜看向四人，四人胸口正不斷起伏著，偶爾明顯胸口脹起的幅度要大一些，顯然是呼吸困難而做著深呼吸，想讓自己過得好受些，但這種景象在小姜看來就無比恐懼了，在小姜的視野之中，仿佛整個病房都是灰色，而四位老人身邊都籠罩著紅色的霧氣，老人們每次深呼吸，紅色的霧氣都從他們的口鼻處噴薄而出，讓整個灰色的病房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霧。

小姜感覺自己的腿都有些軟了，但沒辦法，既然已經來了，總不能臨陣退縮吧，用力地憋了一口氣，小姜拖著沉重的雙腿，艱難地走向了1號病床，老大爺聽到有聲音，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小姜，開口道：“大夫，我……我感覺有些喘不上來氣啊……你……幫幫我……”

小姜感覺腦子嗡的一聲，腦仁兒都快炸了，這病竟然恐怖如斯！竟然會讓人如此痛苦，雖然老大爺在和他搭話，但小姜此時腦海中的兩股勢力正在打架，根本沒空搭理老大爺，一股勢力仿佛在說快走，保命要緊，另一股勢力仿佛在說，走了就沒飯吃沒地兒住了，也會沒命！

一邊做著思想斗爭，小姜一邊走到了老大爺床邊的垃圾桶，而老大爺見小姜沒有搭理自己，再次出聲：“大夫……麻煩你幫我翻個身……我能好受點……”

小姜仍沒有理會老大爺，當他把手伸向垃圾袋的時候，老大爺才發現小姜是保潔而不是醫生，便放棄了再請求小姜幫助自己，但小姜與此同時也僵住了。

在他彎腰的一瞬間，一道涼風順著護目鏡的縫隙吹進了防護服，小姜感到眉心一陣冰涼，當時小姜就蒙了，我的天，這護目鏡竟然沒帶嚴，竟然有外面的空氣吹進來！

小姜立刻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涼意自尾骨發起，順著后脊梁直沖天靈蓋，幾乎是一瞬間自己的后背心就被冷汗浸透，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直沖霄漢，眼前一陣發黑，整個視野之中都充斥著銀色的光點，小姜險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但就在他晃動的一瞬間，又是一股子涼風吹到了眉間之上。

我完犢子了……

這是小姜的第一個念頭，我得走！這是小姜的第二個念頭。

但小姜卻發現，自己的腿就如同灌了鉛一般，根本無法挪動半步，而剛剛叫過他的老大爺此時喉嚨里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音，小姜卻根本聽不到這個聲音，但旁邊的一個老大娘卻聽到了，她急忙按了按床頭的電鈴。

不到幾個呼吸的功夫，幾個醫生和護士便沖了進來，老大娘指了指1號床的老大爺急忙道：“老孫好像不行了！你們快看看！”

醫生立馬便看出來了情況：“是痰堵，快來給我搭把手！”

眾人立刻開展救護，可小姜卻因為腿軟而動彈不得，就坐在1號床邊。

“你沒事兒吧？”醫生剛剛走到小姜這邊，發現這個叫大連的人占據了自己救護孫大爺所需要站著的位置。

小姜艱難地搖了搖頭，醫生見狀，急忙吩咐幾個護士把大連架走，走出病房的小姜坐在椅子上，大氣都不敢喘，仿佛只要自己稍微一呼吸，自己就會吸入大量的病毒，然后也躺到病床上一般。

很快，又有幾個護士推著擔架進入了4號病房，沒多久，眾人便推著擔架跑了出來，小姜這時候才注意到，擔架上躺著的是剛剛和自己說話的老大爺，到現在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姜再一次確認了這個病毒真的很危險，也更加堅定了自己必須離開的信心，只是現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么有感染病毒，如果離開萬一自己感染了病毒豈不是在這里更容易得到治療？

小姜又陷入兩難的境地，去？還是留？這是個問題。

“你沒事吧？”瑤瑤來到小姜面前，關心道。

“我也不知道，剛剛有冷氣從外面吹了進來……”

瑤瑤笑出聲來：“都會有冷氣吹進來啊，如果是完全封閉的話，過不了幾分鐘就會窒息嘛！只要沒有人把噴嚏打到你的護目鏡上，感染的可能就很小呢！你還真是個純新人啊！”

小姜苦笑搖了搖頭：“我感覺喘氣有點困難……”

瑤瑤指了指自己的口罩：“戴著口罩當然會呼吸困難啦，要不你就先回住處休息一下吧，今天清潔的工作就我先來做，你這個樣子也做不了什么。”

小姜看向這個叫做瑤瑤的護士：“這樣不好吧……”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啦，你們沒來之前，這些事情也是我們在做啊，只不過你們來了，我們可以更專心地幫醫生救助患者啦！”

“我看剛剛推出去4號病房的那個老大爺……”小姜這才想起來了剛剛還推出去了一個人。

“你說孫大爺啊……他本來狀況就不是特別好，剛剛還發生了痰堵，在這邊雖然已經處理了，但他自主呼吸也有些困難了，剛剛是轉到ICU那邊了，畢竟上了歲數，身子免疫力不行了。”

小姜艱難站起身，這才想起剛剛孫大爺似乎和自己說過喘不上氣，心中滿是自責，如果自己剛剛能幫孫大爺叫大夫的話，是不是現在孫大爺就不用轉到ICU了？

“瑤瑤，16病房1號床該換藥了，我這邊走不開，你去幫忙處理下。”護士站里一個護士對著瑤瑤打招呼道。

“好嘞！”瑤瑤沖著護士站伸出了一個OK的手勢，轉過頭看向小姜：“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過來，這邊交給我們，沒事兒的！”

小姜感激地點了點頭：“好，謝謝了！”

“加油早日客服恐懼哦！”瑤瑤擺了個剪刀手，便跑去護士站準備藥品了。

小姜走回清潔區，用消毒液洗了不知多少次手，才放心脫下防護服，而榜他脫防護服的人正是剛剛幫他穿上防護服的那個小姑娘。

“咦？你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我……有點不舒服……”

“啊！那估計是心理作用吧，有好多志愿者剛剛來這里的時候都會感覺到不適應，其實不是身體問題，而是心里害怕所以影響到了生理反應。”

“我是不是很搞笑。”

“哪里，人之常情嘛，在我們看來，能夠在這種時候勇敢奉獻來當志愿者的人都是我們江城人民的英雄！”

英雄嗎……小姜并沒有把這個字眼和自己聯系到一起，在他看來，自己就是個臨陣脫逃的懦夫，根本不配被稱為英雄。

“好啦，回去好好休息下，醫院1樓有志愿者防護手冊，你可以去領一個，仔細學學怎么做好防護，其實只要防護做到位，就沒什么問題啦！”

謝謝……

小姜的話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里說了一句，便搖搖晃晃地回到了住處，而志愿者中心的人看到丟了魂一般的小姜似乎也沒有感到什么意外，只是安慰了兩句便叮囑他好好休息。

回到自己房間的小姜，極度緊張而后的突然放松讓他身心俱疲，加之昨晚的失眠，一股濃濃的困意襲來，小姜一頭倒在床上，便墮入了沉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