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講齊韻香出門去后，想著在閣里忙一忙事務(wù)。可巧閣內(nèi)大小事務(wù)一應(yīng)井然有序，無需他再打點什么;又正逢今日請南橋先生過來，閣里限客，此時客少的很，也沒有要招呼的。

抻了抻衣袖，遮著眼額往外瞧，自嘆“天色還早”，無聊無措間悠然出了紅煙閣。

行至街口時，被一人叫住。

“齊老板往哪去？”

齊韻香定睛，是那日一同去喬府的相府門客，笑道：“原來是石兄，我今日得閑，想出門略逛逛。”

“如此倒巧，我亦無事，不如找個地方你我閑話去。”司馬桓華側(cè)身請齊韻香同行。

齊韻香手略拱，答謝他的邀請：“得幸。”

二人雇了乘小轎，說話間來到城西的一家小茶鋪。

到了內(nèi)里見了陳婆子，齊韻香大喜，道：“石兄竟也喜歡這樣的小鋪子！”

“安陵茶道大名遠(yuǎn)揚，前幾日過來就見遍地的茶鋪，不敢枉自嘗試。”司馬桓華招手喚伙計，要了茶，又同齊韻香繼續(xù)說，“那日隨口一打聽，便有許多人向我推薦這家，品過了那一回，再沒忘的。”

齊韻香心下只覺他同自己頗有些聊頭，高興著的還沒來及回話，鋪子里便有插話的道：“公子你這話說的！在安陵，隨便去個茶館子茶鋪子，就沒有不好的！管你喜歡！”

這人說完，大家哈哈大笑，說笑間又給他二人推了幾家所謂頂好的茶鋪子。細(xì)聽下來都是些普通百姓喜愛的平價鋪子，沒有什么大好的鮮茶香茶館子。

然而司馬桓華想來，對面朝土地背朝天的普通人家來講，這些已是頂好了。

司馬桓華不做評判，只連稱“多謝”，齊韻香而后也只跟著笑。

又有三兩人同他倆辯了幾句，齊韻香感嘆：“看來石兄提前打聽了是對的，人人都只道安陵茶好，常忽略品質(zhì)和口感也多。這各家都有自己的特點，還是需得打聽好哪家適合自己才是上好。”

司馬桓華搖頭輕笑，道：“我倒覺得，受大家一致好評該是非常不易的，想來被大家共同認(rèn)定的才應(yīng)是好的。”

聽了這話，齊韻香不知該如何回他，正要打岔說別的話，遂聽司馬桓華又補充說：“當(dāng)然，若是有條件尋一個合適自己的，更是最好不過的。”

旁人來去走過，半天也不見齊韻香說句話，司馬桓華轉(zhuǎn)了話題道：“聽說紅煙閣近幾日都忙壞了，怎么齊老板反倒這樣閑？”

齊韻香放下茶杯，嘆氣答他：“唉，閣內(nèi)女人的物什雜亂繁多，一時看顧不周，弄丟了，今日我又惹了她不高興，想來都是我的不是，卻不知如何面對，索性出來讓她耳根眼底清凈些。”

司馬桓華眉尾微挑，明亮的眼中閃爍出一個難懂的眼神，像是生氣的神色，語氣卻如常：“那么大個郡主，居然霸占著你的閣室倒讓你出來？”

“石兄萬萬莫說這樣的話，郡主最近是來的勤了些，卻并不是郡主，而是閣內(nèi)的賬房姑娘……”齊韻香突然覺得此話亦有不妥之處，又連忙澄清，“也并沒有誰霸占我的閣室啊！石兄的話真真折使我了。我是不想讓我那賬房姑娘再看著我心煩罷了。”

“齊老板真是仁慈之人，這樣照顧屬下的情緒。話說回來，郡主光顧尊閣應(yīng)該是進(jìn)財才對，怎么聽說……”司馬桓華提壺為他添了茶水，又問，“莫不是這小郡主不給錢？”

“確實不曾收過郡主的錢，但并非郡主不給，而是我覺得郡主為百姓解難還被人說三道四已是勞苦功高，這次又幫了我許多，怎好再收郡主的錢，不過是些脂粉首飾罷了，哪里抵得上她的恩情貴重。”

“別的我也不大懂，”司馬桓華喝了口茶，眉頭略略皺起，“先前里我聽說是因為安陵的小郡主常去的緣由，搞的生意難做，如今聽了齊老板的話，那倒是謠言了。”

“石兄清明心思，那絕對是謠言啊！”齊韻香又激動連連，“我原本也以為小郡主是那仗著家世和真仙人而不講理的紈绔之流，相處了幾次，才發(fā)現(xiàn)并非傳聞那樣，真不知這樣好的人是如何被稱作'道姑仙'的。可見謠言最不可信、最是害人的。”

此時司馬桓華眼神平和了許多，道：“郡主什么的我亦不在乎，大名遠(yuǎn)揚的紅煙閣我倒是很有興趣了解。在華都就聽說了，一直想去開眼也不得空。今剛來了安陵竟直接認(rèn)識了老板，也是我與紅煙閣的緣分。”

齊韻香苦笑：“萬萬收回‘老板’這一稱呼，我本不是開商鋪的料兒，不過是家里人期望才得了這個老板做做。先前求了南橋先生的指點，有了些起色，但終究是我天分有限，今日又有虧損的趨勢，我在不在的，也沒分別，不能幫襯什么……”

突然，天地驟停，連風(fēng)也停擺了。司馬桓華招招手，旁邊大榆樹上跳下一隱身小童來。

小童走近，一本正經(jīng)道：“師父干這事跟哥哥報備了嗎？”

“大人的事，小孩子過問什么呢？”司馬桓華瞇眼摸馬星的頭，卻被他輕盈躲開。

馬星白了這個不聽話的師父一眼，叉手變化出一扇綠油油的大葉來，司馬桓華接過，以指涂寫了一番，漸漸感覺周身微顫。

“師父你快點啊！你這身板能定住方圓二里半刻鐘就不錯了，一會兒有人來了看你如何！”馬星在一旁嘮叨個不停，真替這啥也不是的師父著急。

忙活了一刻鐘，終于寫完。司馬桓華將大葉平鋪在桌上，小童爬上桌子，將齊韻香兩手分別摁在“支立”和“寸陰”的位置。

“師父你可快點吧！”

司馬桓華閉口以鼻深吸一口氣，而后緩緩閉眼。額間靈識悄無聲息與齊韻香交匯，空明之處傳來自己的聲音：“齊老板可愿意將這安陵的分閣賣于我？”

未及音落，齊韻香的靈識便緊跟：“愿意啊！雖說是祖產(chǎn)，但我實在是不合適，有人接手我真是一千個愿意！”

司馬桓華微微笑，打了個響指。

睜開眼后周圍恢復(fù)如常，上下集市的過路人熙熙攘攘，小童也隱身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