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風(fēng)悄然刮過莫少厭的硬朗身軀，無聲地?fù)嶂男摹Ｗ屑?xì)看這片枯地，原來早就因勞作者的汗水和專業(yè)人的授業(yè)，變得有了生機。

那些人，盡管骨瘦如柴、盡管地貧難施，卻仍然靠著自己的一雙手積極生存著，愿意去研究適合這片土地的耕作。

他，又為何非要執(zhí)拗不改，為何不愿去悟解脫之法呢？

繡莊的于掌事迎接他二位的到來，勤懇地邀他二位落座。

“不必坐。請于掌事按單子將賬交清，我們就走了。”碧祺自袖內(nèi)將蓋了印的賬單拿出來給他。

于掌事收了賬單，將準(zhǔn)備好的賬簿拿了與碧祺。還沒看幾眼賬單子，于掌事便曉之以情道：“煩勞回郡主，這季的賬目還沒收回來，能否緩交這一季的賬？”

“行。”

“不行。”

莫少厭與碧祺幾乎同時出口。

“郡主不是說可以適度延緩的嗎？”莫少厭問道。

于掌事也跟著附和他：“就是的，碧祺姑娘，郡主都開口允許緩交賬，你怎么還催上了。”

“郡主是允許一文錢都交不上來的莊子緩交來著，于掌事你是一文錢都拿不出來的嗎？”碧祺嚴(yán)肅而認(rèn)真地說著，手里翻看著繡莊的賬簿。

于掌事又換了說法，比了個手勢，道：“那姑娘通融一下，就先交一半成嗎？余下的下一季再補上。”

碧祺抬起頭盯住于掌事，盡管沒有他高，也得在氣勢上壓倒他。仰著脖問：“于管事是這么想的啊！”又扭頭問莫少厭，“莫少俠覺得怎么辦？”

“自然是按郡主說的意思辦。”

于掌事還欲請碧祺通融，碧祺擺手，道：“于掌事再求我也不好使，他才是今日的收賬人，”指了指莫少厭，“他說按郡主說的話來辦，那便請于掌事按規(guī)矩來吧，莫要多言。”

順利收了這家的賬出來，莫少厭朝碧祺道：“其實吾以為，讓他緩交就是，何必鬧不愉快？”

“少俠不知，原本我們也是允許的，后來越來越多人拖延、緩交，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不是沒錢交，而是拿莊子里的錢去偷做別的生意。可想而知，下一季的錢自然更是交不上來的。”

碧祺整理著賬單和收上來的賬，繼續(xù)說：“郡主說了，在老實淳樸的人中，總有一些人經(jīng)不住誘惑而選擇投機取巧，于是打那以后，除了極個別實在困難的莊子，其他再也不允許有拖賬的行為了。”

“那也讓他們不愉快了。”

碧祺笑他，道：“少俠真是跟郡主一般的好心腸。但是郡主心軟同時也能明白那些人是不會不愉快的，反而會因為能留下而感到慶幸。”

“是嗎？”

“那是自然了，得罪了郡主的話，他們有什么好處？被郡主這樣寬容的東家趕出來，還有哪家老板肯用？”碧祺反問他。

細(xì)細(xì)想來確是這個道理，想不到連收賬竟都有這樣的學(xué)問。莫少厭感慨，喬順?gòu)鼓墚?dāng)一城儲君，還是有原因的。

在他二人忙著收賬的時候，官道上孤零零立了一個人，與來往匆匆的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唉，該怪我來安陵沒先拜訪城主，哎呀，唉……”齊韻香搗著手，懊惱自己居然在官道上迷了路。

“哎呦！”

齊韻香撞上了一位身著素衣的少年郎。

“抱歉，在下想著事，未見兄臺過來，沖撞了，多有得罪。”齊韻香拱手道歉，鞠躬不迭。

被撞那人也無怪罪之意，只拂拂衣袖，欲離去。

好不容易有個人停下來不匆忙趕路，哪怕是被撞停的，齊韻香也抓住機會問了一句：“敢問兄臺，可知郡主府如何去？”

那人高挑秀雅，眉間挑起一副有意思的表情，干凈漂亮的雙目微微瞇起，如審看一般打量齊韻香。

抬起手輕晃兩下，素衣下漏出一截白皙手腕，手指西邊，道：“往那兒去。”

齊韻香道了謝，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對，于是又轉(zhuǎn)身回來。

那人還在原地，兩手胸前岔抱著，眼睜睜看齊韻香走回來。

“兄臺玩笑了，我就是打城西過來的，西邊怎么可能有郡主府呢。”齊韻香好言說那人。

“嘖，是我將才想錯了路。這不，剛好站這兒就想起來了。”那人拱手示意抱歉，“我也是要去找郡主的。不過我可并未聽說什么郡主府，閣下要去的可是城主芳園？”

齊韻香歡喜道：“那便是巧得很，在下也是想尋郡主的。哎呀，終究是能尋得郡主就行，什么地方也不局限。”

“那便請閣下同我一并走吧。”那人伸手請齊韻香隨自己往東北面去。

齊韻香看他眼中清麗，不像壞人;可總透著一種威懾力，又不像什么好人。

但最終還是隨他去了。

這一路上，齊韻香始終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跟著自己，想逃離那人身邊，又怕他生氣，不敢不跟著。

莫少厭二人已走了有大半個安陵，仍不能使莫少厭忘懷那貧土地上的人們。

心里藏了事兒的人才看著深沉。

莫少厭不再同碧祺說話了，碧祺也識相地不與他搭話，只時不時介紹一下各個莊子的基本情況。

二人手里的收賬任務(wù)只剩寥寥幾筆，大概馬上就能收工了。

這一趟下來，莫少厭已經(jīng)去到安陵的許多地方，可總覺得少點什么。

旁的城通常是藝館隨處可見，哪怕這種地方不多，也總有個最紅火的。又轉(zhuǎn)了幾街，依然是什么都有，唯獨不見有風(fēng)月場所。

是了，安陵缺少的便是風(fēng)月煙柳之地。

莫少厭請教碧祺，問：“今日吾隨姑娘好個遍巡安陵城，竟然找不出一處風(fēng)月香館，連藝館都屈指可數(shù)。如此風(fēng)正優(yōu)良，是如何做到？”

碧祺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懵，脫口而出：“沒想到莫少俠竟是這種人。”

顯然碧祺曲解了莫少厭，他真的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想問問而已。

雖肚里仍編排他，碧祺還是答了他的問題：“那是因為郡主十歲時跑去找當(dāng)時的花魁賽舞，結(jié)果郡主贏了。老城主大人氣壞了，將那家風(fēng)月館給關(guān)了，”碧祺想了想，又宛然道，“后來大抵是他們覺得舞藝比不上郡主吧，也沒再開過新館子，于是這類館子漸漸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