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宿舍門突然被推開,唐雨然拎著黑色的電腦包走進來,表情冷冷。
進來沒打招呼,徑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雨然,你下課啦?”
黎嬌和她打了聲招呼。
唐雨然把電腦包放在桌上,不悲不喜地“嗯”了一聲,像是從嘴里硬擠出來的字一樣。
黎嬌也沒惱,反正唐雨然從開學第一天開始,就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要是如今她露笑臉,沖她回個“是的”,黎嬌才覺得莫名其妙。
張月吹完頭發,用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頭,瞥了眼隔壁的黎嬌,瞅見她身上的運動服,問道。
“嬌嬌,運動會的三千米,你真要上啊?”
聽到話,唐雨然拿電腦的動作停了一瞬,繼而,接著把電腦從包里拿出來,開機,處理著自己的事情。
“只能上啊,”黎嬌回道,愁眉苦臉地,“名都報了,總不能跑路,給班上丟臉吧。”
張月也點點頭,同情道。
“唉,可憐我們小嬌嬌了,來,mua~一個。”
“咦~”黎嬌嫌棄地推開她湊過來的臉。
“你要是真的擔心我,不如提前給我弄個擔架,我怕我到時候,直接死在跑道上。”
張月嬉笑道:“你放心,你要是又暈了。”
她揚揚手機,“我就馬上給你的教官男朋友打電話,讓他啊,像上次一樣。”
“把你公主抱起來,然后,步向婚姻的殿堂!”
黎嬌耳朵迅速變紅,不好意思道。
“你說什么呢。”
聽到兩人的話,唐雨然喝水的動作一滯,握住水杯的手,不自覺收緊。
微微斂著的眼眸,晦暗不明。
“喲喲喲,害羞了不是,剛不還和我逗嘛?”
張月樂道:“你放心,后天你要是昏在跑道上,我馬上給他打電話,讓他來拯救你~”
“哦~”
“ My princess, your prince is here!”
(我的公主,你的王子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完,張月毫無形象地拍著大腿狂笑不止。
黎嬌被她鬧了個大紅臉,氣呼呼地扔下一句。
“我去洗澡了。”
然后,就抱著睡衣往陽臺走。
路過唐雨然身邊的時候,不經意瞥見她書上的字跡,微微蹙眉,覺得有點眼熟。
黎嬌也沒多想,抱著睡衣,徑直進了衛生間。
洗澡的時候,腦子里不自覺想到張月的那句話。
她和張九齡,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不禁想到張九齡上次去演藝會場找她,夕陽緋紅色的余暉照進宛如教堂般的大廳,他拿著一束鮮花,穿著挺括的西裝,俊朗帥氣,逆著光向她走來…………
如果,如果和張九齡結婚,她想,自己是愿意的吧。
想到這兒,黎嬌不禁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
直到淋浴頭的水突然變冷,她被凍了一激靈,瞬間回神。
用有些發涼的手,拍拍自己的臉頰,“想什么呢。”
她和張九齡才在一起多久啊,就開始想這些事情了。
啊……
如果張九齡給她求婚的話,她肯定會答應的吧。
不!
她能當場直接把求婚戒指吃下去!
…………
轉眼到了第二天,上午滿課,黎嬌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饑腸轆轆地沖向學院里的美食一條街,和蘇琳琳張月鉆進一家飯館。
點完菜,巴巴地等著飯來。
蘇琳琳突然道:“誒,下午沒什么事兒吧?”
“沒啊,明天運動會,今下午學校要布置場地,”張月回道,“運動會開三天,咱們也休息三天呢。”
南大的冬季運動會,照例是要開三天的,每個系都要參加,分為不同的賽場去比賽。最后,決出全校前三名。
開運動會的時候,全校停課三天,大家也總算能松一口氣了。
“嬌嬌。”
蘇琳琳忽然想到黎嬌的三千米,問道。
“明天長跑有信心嗎?”
黎嬌餓得發慌,伸著脖子,不停往廚房張望,回道。
“什么心?鴨心?”
“我不喜歡吃內臟。”
蘇琳琳:“…………”
“我是說明天的長跑。”
黎嬌:“誒,行,明天得吃烤腸。”
“…………”
張月看了眼滿臉寫著“我餓了”的黎嬌,轉頭,對正自閉的蘇琳琳說道。
“行了,她腦子里現在只有吃的,你問她,她也說不上來。”
沒過一會兒,三人的煲仔飯上來了。
黎嬌餓得眼睛都直了,剛一端上來,她直接上手,結果被滾燙的煲蓋燙了一下,呼呼直喊痛。
蘇琳琳和張月忙帶著她去沖涼水,像極了兩個操心孩子的父母。
最后,張月看著用左手拿勺子吃飯的黎嬌,搖搖頭,感嘆道。
“看看,這孩子餓得,多久沒吃人了。”
“…………”
吃完飯,回寢室的路上,黎嬌接到了張九齡的電話。
“喂,九齡~”
張月和蘇琳琳一聽她這語氣,就知道后面免不了一場大型的狗糧檸檬雨。
于是,兩人干脆轉身奔超市去了。
張月:我吃飽了,不加餐,謝謝。
蘇琳琳:別,我是氫氧化鈉,我怕酸。
“喂,九齡。”
一接到電話,黎嬌語氣里掩飾不住的歡欣。
張九齡正在開車,瞥了眼前方十字路口的紅燈,聽見小姑娘的聲音,嘴角輕扯。
“怎么了,這么高興?”
黎嬌慢慢壓著馬路回寢室,聽到話,笑著回道。
“沒有,就是高興。”
“你什么時候能回來啊?”
張九齡回京,說是一個星期便能回。
如今,都是第六天了。
聞言,張九齡眉頭一挑,眸中多了一抹玩味。緩緩開口,聲音有些低啞,尾音夾雜京腔兒,微微上勾,莫名多了一股子誘惑的味道。
“怎么,想我?”
雖然自己想他是事實,不過,被張九齡這么直接的說出來。黎嬌還是感覺有點羞惱,像是被猜中心事的羞怯,口是心非道。
“沒有。”
“哦,沒想啊?”
“昂,我才不想你呢。”
“這樣啊,”張九齡語氣低落了幾分,聽得黎嬌有些心里不忍,剛想開口。
又聽到男人低沉魅惑的聲音,通過手機,緩緩傳過來。
“可我,倒是想得很吶~”
最后一個字,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地。彎彎繞繞地,拖長,加上他偏冷的音質,又蘇又撩。
黎嬌臉頰慢慢爬上一抹緋紅而不知,覺得臉蛋發熱,還只當是剛剛吃了煲仔飯的緣故。
邊用手扇著臉,邊干巴巴道。
“那,那,那我也想你了。”
同時,內心瘋狂腹誹道。
干什么干什么,不過是回了一趟帝都,怎么還這么撩了。
弄得她鼻血差點出來。
電話那頭,張九齡好像輕笑了聲,又好像沒有。
黎嬌稍稍穩了穩自己心里亂蹦噠的小鹿,問道。
“你,什么時候能回來啊?”
十字路口的綠燈亮起,張九齡邊踩下油門,邊回道。
“明天上午的飛機,落地應該十點左右。”
“明天?”
明天她要參加長跑啊。
聽見小姑娘驚訝的聲音,張九齡道。
“明天日子不好?”
“沒有,”黎嬌突然有點喪氣,“明天上午我要參加運動會長跑,怕是不能去接你了。”
“長跑,多少米?”
“三千。”
聽到話,張九齡烏黑的眉宇微不可察的蹙了下,接著道。
“自己報的?”
他突然想到之前軍訓,罰小姑娘跑步的樣子,那是真叫一個慘烈啊。
她體育不好,也不喜歡體育。
怎么會自己報名參加長跑呢?
所以,張九齡有此一問。
聽到人這么問,黎嬌本來不想說的,但是莫名其妙被人“陷害”了一把,被報名長跑,這幾天她一直在努力的準備,就是不想拖班級后腿。
雖然面上沒什么,但是,她心里終歸是有些委屈的。
她連那人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那人為什么害她。
剛進大學,黎嬌做什么都是小心慎重的,怎么可能和人結仇呢?
她想不通,也有一種莫名的委屈和難過。
聽到張九齡問她,黎嬌就像倒豆子一樣,把事情全部倒了出來。
末了,小姑娘委屈巴巴地說道。
“我都不知道她是誰,怎么就得罪她了。”
聽完話,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張九齡面無表情,說不清臉色是好是壞。
開口,嗓音略低,聲線清冷。
“能跑嗎?”
黎嬌老老實實回道,“我只能跑一半不到。”
三千米實在太長了,她又是臨時抱佛腳,只能跑出這個成績了。
一想到明天的運動會,她心里都有點怕了。
車里開了空調,張九齡穿著一件黑色的薄款襯衣,氣質冷凜。衣服緊貼皮膚,男人的身材緊致有型,似乎都能人想象出襯衫下完美的肌肉和人魚線。
他的右手把著方向盤,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手腕上,黑色的襯衫衣袖撩起一截。手背有條青筋延伸向上,腕骨突出,好看極了。
車子緩緩停下,他單手把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拿起手機,貼在耳邊,側臉的輪廓分明峻厲,斜斜的劍眉,飛入短而干凈的鬢角。
有一瞬,他像極了電視劇里黑化的斯文敗類。
“嬌嬌,跑不過就棄權。”
棄權,這是在原先的張九齡那里,從來不會出現的詞。
聞言,黎嬌一頓,又搖搖頭。
“不行,我棄權了,對班級影響不好。”
“沒事兒,我堅持堅持,說不定就能跑到終點呢。”
“到時候,你來學校,我說不定給你拿給第一呢。”
最后那一句話,明顯哄他的。
可張九齡還是笑了,輕聲回道。
“好。”
“我等你。”
…………
掛斷電話,帝都的天色有些陰,車內的視線有些灰暗。
張九齡盯著手機屏幕,無聲扯了下嘴角。
他剛剛是怎么了,怎么還教小姑娘棄權呢。
要換做以前的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說出這句話。
在遇到小姑娘之后,他的原則確實一次一次被打破了不少。
不過,他看著手機上的聯系人備注,忽而勾了勾嘴角。
不過,以前的自己,也沒遇到如今的小姑娘。
現在,終歸和以前還是不同的。
“砰!”
張九齡拿起副駕駛上的外套,下車,關上車門,往一座四合院里走。
傳統精致的四合院建筑,推開院門,院落寬敞,青磚黑布瓦,紅欄翠窗,古樸典雅的味道,夾雜著歷史與生活的氣息撲面而來。
院中栽著一株海棠樹,臨近秋冬,樹葉落盡,枝椏光禿,倒是多了一種秋韻的蕭瑟之美。
樹下有個大缸,里面飄著幾片殘荷。隱隱地,能看見幾尾紅鯉在其中游梭。倒是為小院平添了一分生趣。
張九齡推門進屋,走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張媽媽聽到聲音,走進來,見狀,詢問道。
“兒子,不是明早九點的飛機嗎,怎么現在就收拾東西了?”
“航班改簽了,我明早七點走。”
聞言,張媽媽一皺眉,嗔怪道。
“你這才回來一禮拜不到,又慌著回去干什么?”
“難不成,趕著回去見女朋友啊?”
張媽媽也就隨口一說,她這個兒子啊,從小冷情冷性的,這么多年,也沒見他和哪個女孩兒親近過。
哪知,這話一出,她那一貫清冷的兒子,破天荒地,停頓了一下,然后淡淡回道。
“恩,見女朋友。”
“哎喲——”
許是消息太勁爆了,張媽媽原本靠在門框上,差點沒站穩,驀地一滑,手忙腳亂地扶著門框爬起來。
眼睛里,大大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兒子,你認真的?”
“你有女朋友了?!”
張九齡沒理她,繼續默默地收著行李。
這就相當于默認了。
張媽媽當即喜不自禁,笑容燦爛無比,殷勤道。
“誒,兒子,南市的姑娘?”
“多大了?”
“干什么的?”
“你們誰追的誰啊?姑娘叫什么名字?家里幾口人,有沒有兄弟姐妹啊?”
說著,張媽媽又雙手合十,嘴里碎念道。
“誒喲,謝天謝地,感謝咱老張家的列祖列宗們。”
“我這兒子總算是要嫁出去了,哎喲,今天是個什么好日子。沒想到我冷得像塊冰的兒子也有人要了?!”
“謝天謝地,感謝那姑娘瞎了眼看上我兒子。”
“老張家的列祖列宗們,請你們一定要保佑那姑娘再瞎會兒,好讓我兒子把她拐回家來,結婚,生孩子,過一輩子!”
“到時候,我和他爸才能放心出去旅游切,環球旅行,甜蜜雙人游哈哈哈哈,不帶那臭小子,讓他一個人,不是,和我兒媳婦在家。”
“我和他爸浪跡天涯,從此沒了這個孽子哈哈哈哈哈——”
“哎喲哎喲,列祖列宗保佑,保佑保佑。”
“…………”
張九齡收拾好行李,雙手抱懷,好整以暇地看著張媽媽在原地求神問佛般的禱告。
淡淡吐了一句:“列祖列宗,不滿足癡心妄想。”
聞言,張媽媽正要反駁。
張九齡:“你再多說一句,兒媳婦自己娶。”
聽到話,張媽媽立馬閉嘴,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封口動作,表示絕不多嘴。
然后,轉身,下一秒。
“哎喲,老張,你兒子出息了!”
“不用咱教,都會自己拱白菜了!”
“哈哈哈,老張,咱要嫁兒子,不是,娶兒媳婦兒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