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東西的時候涼云冰和涼云韻各自說了些棲鳳山的神怪軼事，李師師聽得入神，寇老鬼只是狼吞虎咽，吳東西心中雖對鳳州山水頗為喜歡，可嘴上卻說南越多仙山，光是一座高出西極天的昆侖就傳說有人看到過仙人下凡，涼云冰卻說西域有連綿雪山比昆侖山和棲鳳山加起來還要高，只是文人搔客沒那個本事去親眼看一看。吳東西說涼云冰只是信口胡謅，你不也沒去過。

涼云冰卻說老黃給她講過，老黃老家就是西域的，肯定是真的。

也許是今天酒喝的多了，涼云冰看什么都能聯想到老黃，吳東西

也注意到了這些便也不再跟她爭辯。

也許是為了岔開這個話題，吳東西輕聲問道：“要不要給鳳字營捎點去？”

正在啃白果雞的涼云冰拿油膩手指點了點只能在門口進食的兩人和在一旁狼吞虎咽的寇老鬼，平淡道：“對這些人施舍點小恩小惠，吃力還不討好。不說鳳字營，就這四大高手，你不給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就是一萬只烤熟白果雞的擺在他們面前，只會嫌惡心，寇老鬼，你說是不是？”

寇老鬼含糊不清道：

“小妮子話雖難聽，但還就是這個理兒，沒名沒利誰會給他個丫頭片子賣命?！?

吳東西細聲細氣道：“可平易近人些總是好的呀。”

涼云冰笑道：“那是你沒在我爹軍隊中呆過，才能說出這話。不說別人，涼亮的威望都是次次身先士卒靠搏命搏來的，削藩戰后期，先皇曾特意下旨讓涼亮不得親身陷陣。先后幾位抗大旗的大將，替涼亮死了幾個，你可知道？王翦，那被稱作天庭巨靈官降世的蓋世勇夫，還有之前兩位，都死了，如今扛涼王大旗的趙翎羽，表面上是個玉面書生，可身上傷痕，便是百戰老卒看了也要心驚，涼亮自己就說過能活到今天，是天命，是老天爺不舍得他死。予人小利，運作得當，當然可以換大利，可如何都換不來別人的以死效忠，寇老鬼這類江湖武夫也好，鳳字營這些北涼精銳也罷，若要他們交命給我，嘿，還早呢?！?

蹲在火堆前一身暖和的吳東西沒來由感到一陣寒意，這位郡主殿下與他們都沒說上幾句話，便想著曰后如何騙取姓命了？

似乎猜出吳東西心思，涼云冰自嘲道：“你當他們是蠢貨，我說一聲，喂，你們把命拿出來，他們就真肯乖乖交出來了？郡主殿下這個名頭只能嚇唬人，引誘一些逐利小人，我自己若是個腹中空空的草包，到頭來撐死就是個敗家紈绔。笨東西，不妨跟你說些你不知道的，方才我們上山，居高臨下望去，可有看到騎兵小道夜行的火把？沒有吧，因為鳳字營輕騎的夜戰與野戰俱是涼王軍中名列前茅，武書上說騎兵有十勝九敗八害，照理說林木叢茂是騎兵的敗地死地，可若誰真以為那一百鳳字營上了山便沒法子一騎當三步，那真是純粹找不自在。鳳字營的戰馬從相馬、育種、喂養、調教再到馬掌、馬鐙、馬鞍、馬甲最后到挑選蹦跳速度一致編隊、勤于騎射和人馬相親，每一個環節都不可出差錯，戰馬戰死，不許剝食，只可割下耳蹄回報監馬官，違者軍法重治，這只是涼王軍隊的一個縮影。涼亮治軍，賞罰分明，未戰前從不求大功，只求自己無錯，最后說到底，便只有臨陣死戰，死戰，還是死戰！才是涼亮帶兵最大也是唯一特點，連他大將軍都敢頭馬掠陣，四十萬鐵騎怎會做不到必敗不怯戰，必死不拒戰？！現在所謂的四大名將，貌似前些年又冒出四個，誰能如涼亮一般能夠讓最末等小卒都愿死戰到底？！吳東西，你再說說看，本郡主這會兒帶著你和李花魁悠哉游哉逛蕩名山，再抽空拿一點小恩惠送于鳳字營，是好是壞？”

吳東西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似乎今天酒是真的喝多了，涼云冰繼續道：

“笨東西你以后要走的路絕不比我容易多少，你要想清楚，未來無論是復國還是做你那一國之君千萬別像對我一樣心慈手軟?！?

涼云冰說的這些吳東西并非沒有想過，但他總覺得這些很遙遠，

未來的路也并未有過規劃，突然聽涼云冰說起不覺有些茫然。

正在吳東西糾結自己是不是真的過的太安逸了的時候，涼云冰笑道：

“不過你要是有天被人欺負了或者走累了，就回涼王府找我，沒打贏的架姐幫你打，沒走完的路姐陪你一起走?！?

吳東西不由的鼻子一酸，第一次叫了涼云冰一聲：“云冰姐—”

也許是自己的聲音太小，涼云冰好像并未注意，開始繼續啃手中的雞腿，吃完雙手便在李師師身上衣裳擦了擦。

李師師剛要發作。

涼云冰卻嬉笑道：

“別心疼，過幾天到了瀘州的郡縣大城，舊衣服都換了，還有，你啥時候把綁住你胸部的絲帶給扯了？好好的一番壯麗風景偏要躲躲藏藏，怎的，覺得太大了，舞劍會不好看，錯啦，就是大，舞劍才有氣魄，一蕩一漾，霸氣的劍意可不就出來了？天底下再漂亮的女子見到你，都得自慚形穢。本郡主床下說的話，都是真話實話?！?

約莫是郡主殿下說話場景跳躍太大了，李師師一時半會沒有嬌羞逃離，但還是抱緊了胸口，生怕郡主殿下再伸魔爪。

寇老鬼夸張笑道：“小妮子權謀心計都有那么點兒學問，但最讓老夫佩服的還是這調戲女人的功力，頗有我當年風范?！?

吳東西看著換回一臉紈绔模樣的郡主殿下，甚至有點懷疑剛剛讓他差點感動落淚的涼云冰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涼云韻在一旁暗笑，這小妮子平時瞧著臉皮挺厚，撩自己徒弟卻撩到一半就溜了，看來小丫頭真是動了真心，這倆沒準有戲。

入夜漸微涼，負責在外面看守馬車的吳東西不禁打了個噴嚏，有些后悔沒有帶件厚點的衣裳。此時已是深夜，也不好為借件衣服擾了別人美夢。

正當吳東西準備蜷縮起身子熬過這一夜時，涼云冰從馬車探出身來丟給了他一件自己的銀狐皮制的大衣。

吳東西剛想說什么，便被涼云冰打斷道：

“不用謝，誰讓你是我的好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