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流云遮月，星星和路燈拉長著他們的影子，交映得一短一長，佐藤流蘇基本都是在說組合要上音樂節(jié)的事，俞白心想就不告訴對方你們會場換了可怕黑道的事了，后面的日子里女孩也在云黑月眠的夜晚回家，俞白才知道對方是在加長練習(xí)，時間遠(yuǎn)比往常晚了。

一撮名不經(jīng)傳的黑社會，在他的感覺實在微不足道，俞白悠蕩在大廈高風(fēng)，煩惱的是跳不進(jìn)玻璃鏡反射的城市，顛倒的背后里那寄生的陰暗生物，常常坐在鐵塔上的他入眼渺小的行人和街道，許多東西混于其中渺小地流逝了。

俞白保險起見勉為其難地過問了幾遍，然而沒見佐藤流蘇提到什么陪酒潛規(guī)則或者感激零涕，倒是被女孩抱怨別打擾她練習(xí)，是不是見她要上音樂節(jié)想蹭熱度。

當(dāng)場他氣笑了，愚蠢的小孩。

十九日更像是日歷上單純的數(shù)字，除了是屬于俞白歸來的一個月紀(jì)念，并沒有其他意義，若論起印象深刻得頒給那記春雷，咚咚地炸得他全身里外像是要打通任督二脈。

而當(dāng)俞白日后回憶，會明白十九日是一個節(jié)點(diǎn)，仿佛冥冥天意，那天之后平靜的時間會變成湊齊了要素的發(fā)條，咔咔地轉(zhuǎn)足了馬力，接下來，便會猛然急速、急速不停地飛轉(zhuǎn)起來，直到終止那一刻。

當(dāng)時的俞白并不知道，從那天后，他吸取了的是打雷天不能爬太高的經(jīng)驗教訓(xùn)，劈到雖能充個電，但是耳朵受不了。

……

花江公寓院前的幾棵槐樹下，白色布子飄飄，不知多少一度的洗衣房曬被子活動再次展開了。

照例是陽光特別好的天氣，雙休日。

但由于這段時間佐藤流蘇專心備戰(zhàn)音樂節(jié)，一大早就前往澀谷和成員們練舞去了，無法幫忙曬被子，聽說經(jīng)濟(jì)公司還專門請了編舞老師為她們量身打造幾支新表演。

俞白是沒興趣，本來跳的就不行，不如省點(diǎn)力氣，到時多賣賣笑，多開幾場握手會才是正道。

當(dāng)然這種話當(dāng)面不能說，他是用“你們偶像的舞蹈實力參差不齊”來進(jìn)行委婉表達(dá)。

“俞白君，這下被流蘇醬討厭了吧，估計要不理你很長時間了。”

交錯的欄桿架子下，花江夏葉抱著一疊洗好的被單，麻利地晾上去，嘴里說道，轉(zhuǎn)頭望向男人，眼神有照顧兩個幼稚鬼的好笑和無奈。

“何必把關(guān)系搞僵呢，真是的……”

俞白站在對面一頭，神情看起來依然沉穩(wěn)，“我說的是事實。”

“那也不可以說這種過分的話。”花江夏葉板起臉教育，“知道了嗎？”

嘩，男人甩起沾著水的被單，掛了上去。

花江夏葉呀一聲，慌忙躲水，等安全后準(zhǔn)備聲討，發(fā)現(xiàn)重重的白色被子還把視線阻擋了。

卷起袖子豎起頭發(fā)的女人跺了跺腳。

暫時不讓女人煩自己，他若真回答了“知道了”，豈不是丟了天大的面子，俞白躲在被子后，心有戚戚。

他大早上的評語不能算錯，組合小，公司弱，幾個高中都還在讀的女孩子，以前也沒學(xué)過跳舞，拼個團(tuán)搭個伙，幾個月斷斷續(xù)續(xù)最后出的成果……要說有，進(jìn)步是大，夸嘛其實是粉絲們的支持而已。

Live中，俞白同眾多粉絲們體會到偶像于燈光綻放的力量，但要說是因為純粹靠著舞蹈技巧的部分而感動……可能粉絲們自己都不信。

“哼，俞白君，我看其實是因為流蘇醬要去練習(xí)，所以得你來幫我，你才故意說了氣人的話吧？”

為了便于勞作花江夏葉沒有化妝，素面朝天，卻散發(fā)出一股寧靜賢淑的氣質(zhì)，水珠零星地落在好看的身段上，陽光一并照下，婀娜的倩影皺皺鼻子，叉起了腰。

她如此反擊道。

“……”俞白挪個步，想到被單更密集的地方去。

唰地一聲，花江夏葉在一塵不染的白凈中鉆出身，逼到了男人面前，美目威嚴(yán)地凝視。

“那什么，我去洗衣房那邊看看洗好沒。”

“才剛放進(jìn)去五分鐘呢。”

俞白轉(zhuǎn)身拎起木籃子，花江夏葉氣勢洶洶地?fù)踝÷妨耍L(fēng)忽然吹了起來，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層層晾曬的被單中心，周圍霎時間純白一片，陽光夢幻地閃爍。

原來兩個人到了非常近的距離，從面對面，到臉對臉，香甜的呼吸打在皮膚上，清晰地，酥酥麻麻地感觸到。

花江夏葉屏住了呼吸。

前一秒腦子里想說什么，她忘了，只見到男人的純白與金光交換色彩里的面龐和眼睛，吸引進(jìn)了心神，“我……”

靠得很近，重點(diǎn)是，周圍有幾十張床單，沒人看得到。

俞白靜靜看著發(fā)絲含著汗水與清水黏在臉上的對方。

“你？”

這一氣息撓在了女人的肌膚，燒得她臉熱，心跳快。

“我，我要拿走這個木籃子。”

花江夏葉急的二話不說，奪走了俞白手里的東西。

“哦，干嘛去？”

“我去洗衣房那邊看看洗好沒。”

“……”

望著女人逃出去，中途還被飄舞的床單擋住好幾回，甚至差點(diǎn)給笨拙地纏住的背影，俞白猶豫猶豫，沒有提醒對方。

良久，大概是等洗衣機(jī)終于工作完畢，花江夏葉紅著臉提著重重的籃子出來。

兩人互相沒怎么說話地各自忙活了一會。

氛圍在光芒和水氣里打轉(zhuǎn)十八彎，角落的花江夏葉雖沒有超強(qiáng)的決心趁勢推到，但也無法忽視剛剛的一幕，任由機(jī)會流失，腦海考慮了半天，她輕咬貝齒，說道：“俞白君……上次看完劍道大賽，你說的……在下一個春天前，是什么意思啊？”

“我們明年春天，一起去看櫻花嗎？”

當(dāng)時在電車上，兩人都坐過站了。

等一出站人聲紛亂，自然沒了溫存的意境。

如果只是看櫻花，今年也是可以的，花江夏葉有時感到疑惑。

“嗯。”

“可是……為什么呢？”

“暫時不告訴你。”

“……”

女人垂下眼瞼，不說話了。

前院安靜了半分鐘，俞白看著對方失魂落魄，不知在想什么的樣子，好像自己變成了感情壞人。

“那我不是，在幫你一起曬被子嗎？”

說完，他又大手大腳地把被子甩到木架上。

這回夏葉沒有躲開，水花叮鈴叮鈴地落濕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