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在賢本來是想盡力克制的，但他也是人啊，這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真的是郁悶的很。

“冷靜一下張教授。”姜有德見局面變得有些不穩定，知道自己必須得介入了，連忙打著圓場，“您別對元英那么兇，也得聽她把話說完啊。”

“您剛剛說的那些其實元英不是沒考慮過，對吧？”姜有德給張元英遞了個眼神，“她心里其實也有或者說是有過自己的決定，這個決定可能是她真正想要的，但或許還有一些其他因素制約著她，不讓她做出自己真正喜歡的那個決定。”

張元英點點頭，之前對姜有德的怨氣開始漸漸消減。

“又正好趕上她現在是個不愿開口的年紀，我們也都經歷過這個時期，也都知道有些心事是不想和家長說的。”

“您再這么一逼她，她就更不想跟您說了。”

“所以，我們現在冷靜下來，慢慢地捋順剛才您提出的問題，您下結論之前至少要聽一下元英的想法吧，您剛剛就聽元英說了一個結論，連她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就否定她的意見是不是也有點不太公平。”

“再說了，法院下判決之前不還得經過舉證質證法庭辯論呢嘛？這可是您自己的女兒，您連聽取被害人陳述的機會都不給她嗎？”

“元英哪算是被害人。”張在賢嘴角一撇緩緩回到了座位上，看樣子是聽進去了姜有德的說辭。

姜有德隨手抽了把椅子過來放在張元英旁邊自己坐下，見張元英還倔強地站在那里，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了椅子上。

“你干嘛？”張元英霧蒙蒙的大眼睛這回看向了姜有德，嗓音聽起來有一些干啞。

“坐著說吧，站著太累了。”

“我不累。”張元英扭過頭去。

姜有德捏了捏張元英的手腕，湊了過去小聲說道，“你個傻姑娘我這是幫你呢，要不然你能吵過你爸嗎？”

“我不需要你幫。”張元英猶豫了一會，依然傲嬌地拒絕了姜有德的幫助。

我也不想幫，誰想給你們處理這些家長里短的破事，我也是被逼的好嗎？

“老師，我跟元英單獨出去說幾句話可以嗎？”

張在賢沒有拒絕，能看出來他也不想處在現在這個僵局中。

“跟我出來一下。”姜有德拍了拍張元英的肩膀，率先走出了房間。

張元英猶豫地看著姜有德的背影，最終還是決定跟他出去。

現在剛入春不久，外面的溫度正好處于一個不冷不熱的尷尬情況，穿短袖會冷再套一個衛衣又會熱。

張元英出來的時候沒考慮這些，只穿著短袖的家居服和五分短褲，白嫩嫩的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面。

張在賢住的這個小區已經是十多年前建的了，后來翻新裝修的次數也有限，這種不算新式的居民樓大部分都沒有電梯，當然層數也不會太高。

旁邊靠著樓梯的位置正好有一個小平臺，不算大，但足夠容納姜有德和張元英兩個人站立。

“冷不冷？”姜有德見張元英默默地挪到了自己身后關心地問道。

張元英現在已經止住了眼淚，只是眼睛紅紅的，小臉上也滿是淚痕，偶爾被風吹到，身體在微微顫抖著。

姜有德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她身上，雖然不說多保暖，至少不會讓她著涼，剛哭過之后確實有點容易感冒。

“謝謝。”張元英沒有拒絕，披好了蓋在自己身上還留有姜有德一點熱度的外套。

外面的天更黑了，一輛輛私家車駛入小區，正好是該回家休息的時候。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藏在心里，可要是想參加節目必須得有監護人的同意。”

姜有德現在必須得順著張元英的毛，得使用懷柔的手段，要不然叛逆中的少女是不會聽話的。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這是法律上規定的，我沒騙你。”

“所以您跟我爸的意思是一樣的嗎？也不想讓我去參加節目。”

“我要是跟教授意思一樣，我何必單把你拽出來聊這些呢？”

“可需要監護人同意的情況下，我是不可能去參加節目的啊，您找我出來不也沒有用嗎？”張元英的聲音又開始顫抖，本來已經快要恢復平靜，但重提剛剛發生的事情她的情緒又開始變得波動起來。

姜有德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我覺得問題的核心不在于你和張教授本身，而是你們之間好像有什么誤會導致溝通上出現了一些問題。”

“之前我看張教授對你的態度還蠻好的啊，你怎么不愿意跟他說一些自己的想法呢？”

“您了解我爸爸嗎？”張元英抽噎著開口，能感受到她在忍受著自己內心的負面情緒。

“當然。”

“那您還不知道他平時處事的規律嗎？我爸爸在所有小事上都可以讓著我，因為這是在他對我的既定期待之外的，可一旦涉及到他規劃好的目標，他就會變得不通人情，無論我怎么說他都不會允許的。”

“他從小就想讓我好好學習以后從事和他們兩個相似的工作，其實在這一點上我是認同我爸爸的，我也覺得好好學習很重要，我對學習法律和以后成為律師也很感興趣。”

“可我總感覺自己像一個被鎖在水晶柜里的小鳥，雖然這個水晶柜很大足以囊括我全部的活動范圍，但是這是一眼能看到盡頭的。”

“我現在就知道我以后的路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去個好律所再找個好男人嫁了。”

“這確實也是我最好的選擇，我的理性也告訴我這么走下去是沒有風險的，我以前一直走在這條路上，甚至嘲諷的是我現在也沒有對這條路產生抗拒。”

“所以我連說服我自己都沒有信心，更別說反駁我爸了……”

張元英說的越來越小聲，自己靠在扶手上哭的已經不成樣子了。

這是她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事，還是和一個并不熟悉的異性。

姜有德默默走了過去，沒多說什么把張元英擁入了懷里，給她提供了一個盡情發泄的空間。

張元英本能地推搡了幾下，但發現推不動也就放棄了，螓首埋在姜有德懷抱內，眼淚不爭氣地成串留下。

“你可以哭的更大聲一點，這里沒有人聽得見。”

姜有德的大手輕輕地拍打著張元英的后背，他明白此時的張元英不需要安慰，僅僅是需要一個排解委屈和不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