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趙紅玉沒想到的是，吳言對師父打招呼的第一句話已經引爆了場面。

“你好啊，阿姨。”

清月聽了怔了一下，便咬牙切齒地喃喃道：“阿……阿姨？”

蹲在地上的趙紅玉甚至能看見師父額頭上的青筋。清月峰上誰都知道，師父雖然表面上高冷似雪，但內心還是滾燙的，還是如同正常女人一般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被叫阿姨，不是變相說師父老了嗎。

平日里，弟子們叫清月師父。

其他長輩稱呼清月也大多喊一聲‘清月仙子’。

清月何曾被人叫過‘阿姨’。

何等膽大妄為，

何等胡言亂語，

何等虎狼之詞。

清月扯著嘴角：“你是何人。”

吳言一臉憨笑：“我？我是吳言。”

清月挑眉：“身份是？”

吳言眼睛一瞇，漸漸察覺到不對，為何有種被盤問的感覺，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馭劍宗雜役弟子，雜役執事西決門下五弟子。‘

清月聽了仔細打量吳言：可是西方的西，訣別的訣？”

吳言眉頭一挑，和師父認識？

“正是。”

清月一下子笑了，笑得特別慈祥，甚至在吳言看來，還挺好看的，風韻猶存啊。

“他最近還好吧？”

“不知道，他離宗好久了。”

“哦。”

說完，清月便馭出飛劍，準備離去。

要不說女人變臉就跟變戲法似得呢，這前一秒有說有笑的，下一秒就踏劍要走？

吳言連忙道：“阿姨不再坐坐嗎？”

空中清月飛劍一停，趙紅玉擔心地看了一眼吳言。

“哦？去哪里坐？”

吳言連忙伸手示意那邊山洞。

清月并起劍指朝山洞一點。

轟！

好似成噸炸藥炸開，山石破碎，火焰洶洶而起。

“現在還要我去坐嗎？”

吳言：“……”

愣愣地看著她，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清月見狀很滿意，飛劍一個加速就飛沒了影。池塘里也飛出一紅一白倆道光跟著清月離去。

……

腳下是碎石，眼前是火焰。頭頂是一片濃煙。

吳言站在山洞門口的池塘邊，攥緊了拳頭。

并不用救火，山洞已經被炸塌了，滅了火也是無用。趙紅玉的師父此舉著實沒讓吳言看懂，莫非她與師父有仇？

吳言眼睛瞇成一條縫，不管有沒有，和自己這一次算是記下了。

自己還是實力不夠，但凡有本命飛劍，能用【太上斬】。

一劍劈在那女人身上，看她還敢不敢囂張。

呼呼。

火焰還在洶涌，濃煙也越來越大。

“嗯？那是什么。”

吳言眸子一凝，不可思議地皺緊眉頭。

在他的視線里，火焰中，有一個人影。

好像持劍。

好像看著自己。

陡然間！

人影動了。

“這……這是劍法？”

吳言喃喃道，奇妙就奇妙在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了。

眸子直盯著人影。

內心有股渴望，這劍我一定要學

人影持劍或劈或砍，轉身或刺，身形起落之間，竟然有道劍光朝吳言射來。

抵擋不住！

甚至無法動彈。

吳言的瞳孔縮成一個點，那道劍光不偏不倚匯在眉間。

轟！

感覺自己腦袋要爆炸，眼前一片漆黑。

吳言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待事物景象重新聚焦時。

“這是哪？”

自己身處懸崖，邊上有棵高聳入云的云霧樹。

“寶劍你為何不服？我陳蒙自幼習劍至今三百年，你也陪了我三百年。

今日證道，證的確實是劍道，但不是你寶劍之劍道，而是我陳蒙之劍道。”

吳言感覺到四肢無力，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而耳邊這時竟然有人說話。

陳蒙？陳蒙是誰？

“既然你不服，棄你不用又何妨，世人皆說我劍道無雙，你得知道，是我用劍，

所以世人說劍道無雙。

若我用斧，用錘。

世人又會怎講？”

吳言突然感受到內心起了一股憤怒，一股想把天地斬毀的憤怒。

“無雙的是我陳蒙，并非你寶劍！

你只是器具！只是器具！”

視線陡然轉向那顆高聳入云的云霧樹：“樹兄可愿贈我一枝，隨我證道？”

云霧樹抖動起來，一根三尺多長的直枝掉下。

“好！哈哈哈哈，樹兄且看好了。”

吳言感受到全身肌肉突然崩緊，尤其是手腕。

抖動間，便把云霧樹枝握在手心，翻身時，吳言看見懸崖邊插著一柄古樸寶劍。

“這是……”

吳言感受著身體的律動，好像在舞劍。

這感覺很奇妙。

感同身受。

吳言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自己，還是陳蒙了。

天空漸漸匯聚一股威壓，銀藍色的雷霆在烏云里穿梭。

轟隆！

銀龍呼嘯而下。

陳蒙（自己）反手揮劍自下而上，直斬天空。

轟轟！

鏘鏘！

很難想象，一根樹枝能發出鋼鐵般的響聲。

更難想象，如此天威之下。

還能有人招架的住。

半響后，

陳蒙保持著向天揮劍的姿勢，吐出一口濁氣：“我贏了！劍道已證，吾道已證。”

云霧樹藪藪作響，好似在鼓掌。

倒插在懸崖邊的寶劍也鏘鏘作響，似乎有些不甘。

而就在這時，陳蒙轉身，眸子直視吳言。

說來也奇怪。

明明剛才還不分你我，現今卻感受到他在看著自己。

而且，這是什么眸子。

吳言在這個陳蒙的眼中竟然看見了倆把長劍虛影。

甚至……

隱隱有股感覺。

他就是劍。

劍就是他。

就在吳言端詳陳蒙的時候，陳蒙陡然暴喝：“受我一絲劍意，你便是我徒弟。

今傳你衣缽，勿辱門風。

看我！”

吳言下意識與他對視，這一對視，直感天地倒懸，時間漩渦。

吳言再一次陷入黑暗。

隱隱聽見陳蒙用著感嘆的語氣道：

“一，傳你洞虛劍眸。

二，分你一絲天地意志。

三，授你我畢生持劍經驗。”

而后，陳蒙又言：

“天不生我陳蒙，萬古劍道如長夜，

今天生我陳蒙，萬古劍道僅我存。

劍道我已走到巔峰。

而你站在我的肩膀上，希望你比我走遠一步。

青出于藍甚于藍，還望徒兒上進。”

一聲嘆息，

無盡的孤獨。

吳言只感覺太多太多的東西進入的腦海。

密密麻麻地需要自己去捋。

也不知道捋了多久。

吳言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