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兒哭著喊：“你早知道我們沒有可能……你當年問我知不知道他的家庭，我還以為你是擔心他是窮人家的孩子，怕我吃虧……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看著我傻傻地等了四年都不告訴我。我就像一個傻子，我什么都不知道……都不愛我……你們沒有一個人在乎我……你也不愛我……你從來沒說過你愛我，你不愛爸爸，所以你也不愛和他生下的孩子……”
四兒跑出了沈府花園。
“四兒——”沈夫人在身后喊著。
弋陽蹭的起身，也追了出去。
他完全沒意識到，他此刻應該是恨四兒的，卻絲毫沒有恨的情緒。這個故事里，最無辜的人，反而是這個不爭不吵陪了老沈一輩子的女人。
他看著沈夫人平靜的敘述，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要經歷怎樣的心里準備和催眠，才能把自己丈夫和別的女人的愛情故事看做平常事，還為他料理身后事，甚至為他等著尋仇的人上門？
弋陽在這一刻同情起身后那個連被自己的女兒誤會也不解釋的女人。
四兒發了瘋，跑進酒吧里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蘇錦的電話打了過來，四兒沒有接。蘇錦打給了星羽，星羽在河南，不太清楚四兒在干什么。
最后，蘇錦只好打給了弋陽。
“她喝多了。”弋陽答道。
“又喝多了，為什么和你在一起她總是喝多啊。不對，她怎么和你在一起？她不是回上海了嗎？你也在上海？”蘇錦的連環炮一個也沒有得答案，弋陽掛了電話。
蘇錦急著給高石林打電話：“四兒又和你徒弟搞一起去了，現在又醉了，怎么辦啊？”
“弋陽不是出差去了嗎？不可能和四兒在一起。”
“就是他告訴我，四兒喝醉了的！”
高石林半信半疑，又覺得這是四兒和弋陽的私事，他們兩不該管太多，就對蘇錦說：“老婆，四兒也是個成年人了，你不要每次遇到啥事就要命似的，她自己會處理的。”
“會處理還至于喝醉了嗎？她這些年滿腦子就是那個漢服，除了漢服就是弋陽，想過其他事情嗎？現在剛回上海就喝醉了，肯定發生了什么事，我不放心，我要回去看看。”
“老婆，你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你舍得就這么放棄了？”
“可是四兒……”
“沒事的，有弋陽在，不會有事的。”
“就是因為他在，四兒才有事。哪次不是因為他四兒才傷心喝酒的，八成又是他惹得禍。我打心眼里就覺得弋陽配不上四兒，整天一副自以為是生人勿近的樣子，除了四兒那腦袋缺根弦的，誰稀罕他啊。他以為他是誰！”
“行了老婆，別氣壞身子。他們兩的事情他們自己處理，我今天下班早，去劇組探班哈。”高石林好不容易安撫了蘇錦的情緒，又給弋陽打了個電話。
“老師。”
“好好照顧四兒。”高石林嘆了一口氣，掛了電話。
只有高石林知道，弋陽的心里從始至終只有四兒一人。可只有他知道有什么用？高石林搖搖頭苦笑。
酒吧里燈紅酒綠，弋陽十分厭惡這種環境，走到四兒身邊，一身即將爆發的怒火將前去搭訕的男人們嚇退，四兒迷迷糊糊的邊哭邊說：“你們都是騙子！都是騙子——”
說著正要喝酒，卻被人擋下。
四兒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楚擋酒的人：“拿開你的手，姑奶奶我今天沒心情，小心我揍你！”
揍，這個字沒說清楚，說成了湊字。
弋陽哼笑了一聲，溫柔的喊道：“四兒，跟我回去。”
“我不會去！不要碰我！”
“這里不安全，女孩子不要來這種地方。”
“你誰啊，太平洋警察啊，管這么多！我是你的誰啊！”
“姑奶奶。”
“哼，我們沒這么大孫子。”四兒嘲笑一聲，轉個彎又接著喝。
弋陽嘆了一口氣，只好陪著四兒撒酒瘋。
四兒一杯又一杯的，不知道喝了多少。
弋陽本來也不是很想勸她，畢竟此刻彼此的心情都復雜，他本來也想大醉一場，只是被四兒搶了先。
他覺得，此刻他很羨慕四兒，至少喝醉的時候身邊還有他。他喝醉的時候，身邊根本沒有人。從來都沒有人管他的死活。
“四兒，你恨我嗎？”
“……”四兒看著弋陽，雙手握著他的臉，眨了眨眼睛，問道：“你是誰啊，我為什么要恨你？”
四兒真是喝醉了。
“那你為什么一個人喝酒？”
“我難過。”
“為什么難過。”
“我爸爸不愛我，我媽媽不愛我，弋陽，也不愛我。他們都不要我……你說，我是不是很慘？”
“嗯，是挺慘的。”
“那……你呢？”
“我？我沒喝酒。”
“酒是個好東西，你喝一喝？來——我請你。”四兒舉杯給弋陽，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我來。”弋陽扶住差點摔了杯子的四兒，把酒杯接了過去。
“哦，我知道了。你也開車來的。弋陽開車從來不喝酒。好男人都是開車不喝酒的。”四兒笑。
“我沒開車。”弋陽將四兒手里的酒一飲而盡，“我也不是好男人。”
“你為什么不是好男人啊？你也愛上別人了？也生了孩子？還是你也打死了人？”
這三個問題問的弋陽不知所措。
他沒有愛上別人，也沒有生孩子，更沒有打死人。但，四兒把曾經發生的一切都算在了他的頭上，他無法自證清白。
“是。”弋陽承認。
突然，弋陽挨了一巴掌。
四兒哭道：“你把那個好的弋陽還給我！求求你，求求你把他還給我。他是律師，他很善良，他會給同學補習，還會給我送蝴蝶蘭，他會保護我，他不會愛上別人，也不會和別人生孩子，他也不會打死人的。真的，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求求你，把他還給我。世上壞人那么多，不差他一個。好不好，讓他做個好男人吧，好不好……”
“四兒……”弋陽抱著突然抓狂的四兒哽咽道，“我在啊。”
“他明明說過要當律師的，第一次退學，我很愧疚，好不容易等到他上清華了，他為什么自己卻退學了。為什么啊？夢想不重要嗎？還是，他變了。可是，我有什么錯，為什么他不肯見我，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對，他變了，他不愛我了。不對，他從來都沒愛過我。你說，是不是，你們男人如果愛一個人，一定會說出來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