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攔駕

時值元旦，宋欽宗趙桓改年號為“靖康”。

正月初二日，斡離不相繼攻下相州（河南安陽市）、浚州（河南浚縣），梁方平、何灌所率宋兵，望風潰退，金兵直抵黃河北岸。駐扎在黃河南岸的宋兵，看見金兵的旗幟，立即毀橋南逃，潰不成軍，號稱天險的黃河，“無一人御敵”。金兵在北岸，找到幾只小船，載運軍馬，從容渡河，騎兵渡了五天才完，隨之又渡步兵，卻不見宋兵阻攔。“金人笑曰：南朝（指北宋）可謂無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豈得渡哉！”^[1]金兵隨之攻下滑州。

何灌逃回東京，宋欽宗趙桓知悉金兵已渡黃河，急忙下詔親征，啟用李綱為親征行營使，吳敏為親征行營副使，聶山參謀軍事。

當日深夜，太上皇趙佶命蔡攸為上皇行宮使，宇文粹中為副使，帶著皇后、皇子、帝姬、妾等人，以“燒香”為名，由童貫的二萬名親軍護送，逃出東京。太上皇趙佶一行人，在通過浮橋時，衛士們立在橋上，望著東京城池，戀戀不肯離去，有的將士，放聲悲號，童貫怕動搖軍心，導致影響全軍停滯不前，被金兵追上，便命令親信衛士放箭，射死不愿離去的宋兵。隨即，率部向亳州（安徽亳縣）方向進發。不久，太上皇趙佶又從亳州逃到鎮江（江蘇鎮江市）。趙佶的倖臣高俅，亦隨之同行。這時，蔡京全家也全部南逃，“于是百官多潛遁”^[2]。

金兵迫近，太上皇趙佶南逃，但是，滿朝大臣，多數還是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朱勔等人的黨羽。在大敵當前之際，他們之中，有的主戰、有的主和、有的主守、有的主走，議論紛紛，莫知所定。

元月初四日，北宋君臣聚集在延和殿，磋商對策。太宰白時中、少宰李邦彥主張“出狩襄鄧間”，以避敵鋒。李綱認為事關重大，“欲與宰執廷辯”，問道：“道君皇帝挈宗社以授陛下，委而去之可乎？”這時，宋欽宗趙桓卻束手無策，沉默不聲。

“都城豈可以守？”^[3]白時中代之回答。

李綱認為：全國的城池，僅有東京堅固，京城內又有百萬軍民，怎么可以放棄呢？于是，據理駁斥白時中說：“若能率勵將士，慰安民心，與之固守，豈有不可守之理？”^[4]

在激烈辯論之際，內侍陳良弼從內殿出來稟報說：京城城墻上的樓櫓、火炮等防備設施，僅完成百分之一二；城東樊家崗一帶，護城濠河淺狹，難以防守。當即，宋欽宗趙桓派李綱、蔡懋和陳良弼前往現場視察。

李綱回到延和殿，向宋欽宗趙桓稟報：外城墻身堅固雄偉，雖然樓櫓尚未修好，不妨事；至于樊家崗護城河道淺狹，只要派駐重兵，以“強弩占據，可以無虞”。宋欽宗趙桓發問：“策將安出？”白時中、李邦彥等人，默然無言。

“今日之計，當整飭軍馬，固結民心，相與堅守，以待勤王之師。”李綱便果斷地回答。

宋欽宗趙桓又問：“誰可將者？”李綱回答說：“朝廷以高爵厚祿崇養大臣，蓋將用之于有事之日。今白時中、李邦彥等雖書生未必知兵，然借其位號，撫馭將士以抗敵鋒，乃其職也。”

白時中聽到要他領兵作戰，十分惱怒，忿然地問：“李綱莫能將兵出戰否？”“陛下不以臣庸懦，儻使治兵，愿以死報。”李綱以輕蔑的口吻，回答了白時中的責難。

于是，宋欽宗趙桓授李綱為尚書右丞。

當日下午，北宋君臣在福寧殿繼續辯論“去留之計”，宋欽宗趙桓采納白時中的意見，決定棄城而逃，便命李綱為東京留守，李棁副之。李綱以“唐明皇聞潼關失守，即時幸蜀”^[5]的歷史教訓，闡明朝廷出幸，會造成京城軍民混亂、社稷臨危的后果。他便勸諫說：“今四方之兵不日云集，陛下奈何輕舉以蹈明皇之覆轍乎？”^[6]這時，宋欽宗趙桓雖有所省悟，對于堅守京城，仍然猶豫不決，內侍王孝竭便從旁進言說：“中宮、國公已行，陛下豈可留此？”^[7]

頓時，宋欽宗趙桓嚇得面如土色，急忙離開座椅，哭喪著聲音，對李綱說：“朕不能留矣！卿等無執，朕將往陜西起兵，以復都城。”^[8]表示把堅守京城的軍務，全部委托給李綱，經稍作交待后，拔腿就走。當即，李綱冒死向前，極力勸諫，闡明堅守才能勝利，外逃一定失敗的道理，才勉強把宋欽宗趙桓留住。于是，宋欽宗趙桓又下手詔，派人追回中宮、國公等皇帝宗室一行人；又把指揮堅守京城的軍事大權交給李綱。

當天晚上，宋欽宗趙桓又改變主意，決意放棄京城。次日凌晨，李綱從尚書省衙門上朝，聽到沿路百姓議論紛紛，說朝廷欲南狩。李綱趕至宣德門，看見皇帝乘輿已經陳列，禁衛六軍準備出發。此時，李綱卻束手無策，便厲聲問宋軍將士：“爾等愿守宗社乎？愿扈從以巡幸乎？”“愿以死守宗社，不居此，將安之！”禁衛將士齊聲回答。

李綱便拉著殿帥王宗濋等人進殿，鄭重地向宋欽宗趙桓指出：六軍將士的父母、妻兒、子女均在東京，怎肯離開故土呢？如果強迫他們離開，萬一途中散歸，屆時由誰來保衛朝廷呢？如果金國騎兵追來，怎么辦呢？宋欽宗趙桓害怕被金兵俘虜，才決定留守東京，“始命輟行”。隨即，在李綱、吳敏和“宰執百官將士”擁戴下，登上宣德門樓，李綱走向樓前，向廣場上的宋兵傳旨：“上意已定，敢有異議者斬！”^[9]六軍將士，十分激動，齊聲歡呼。

宋欽宗趙桓決定布防，命李綱為親征行營使，馬軍太尉曹曚為親征行營副使；罷免白時中太宰之職，授李邦彥為太宰、張邦昌為少宰、吳敏為知樞密院事、趙野為門下侍郎、王孝迪為中書侍郎、蔡懋為左丞、耿南仲為同知樞密院事。

[1] 《宋史紀事本末》卷五六《金人入寇》。

[2] 《宋史紀事本末》卷五六《金人入寇》。

[3] 《宋李忠定公文集選》卷二三《靖康傳信錄上》。

[4] 《宋史》卷三五八《李綱傳上》。

[5] 《宋李忠定公文集選》卷二三《靖康傳信錄上》。

[6] 《宋史紀事本末》卷五六《金人入寇》。

[7] 《宋李忠定公文集選》卷二三《靖康傳信錄上》。

[8] 《宋史紀事本末》卷五六《金人入寇》。

[9] 《宋李忠定公文集選》卷二三《靖康傳信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