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無殤目光恢復平靜。

眼前的男修，名為青湛。

是當初晏無殤提拔上來的護法，也跟隨了他許多年。

這些年風風雨雨，對方也隨他經歷了許多。

對方的目光從晏無殤鮮血淋漓的身上掃過，開口道：“可要準備藥浴？”

他平靜搖頭：“退下吧。”

青湛并未多言，知趣的離去。魔君大人向來喜歡獨自一人，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

然而就在他要離去的時候，晏無殤卻突然叫住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開口道：“白日，紅砂鷹送來的東西……”

青湛連忙接道：“回稟魔君，屬下將它放在安全的位置，并未讓其他人接觸。”

“嗯。”他輕輕地應了一句，似想到什么低聲道：“拿去我的寢宮。”

……

和旁人想象中的不一樣。

身為二印魔君的晏無殤，宮殿內很是樸素。

和魔尊西門無形的喜好奢侈不同，這里除了大部分必要的東西外，便是一大堆靈器。

陣法，陷阱，一概不缺，裝飾性的東西幾乎無法見到。就連對方自己的寢宮，也是用暗理石作為地磚，有助于修行，然而進去之后卻總會給人一種壓抑的感受。

晏無殤站在窗邊，望著遠處緩緩下沉的夕陽。

黑暗中，一只帶著流光的紫色靈蝶翩躚而起，落在了他的肩上。

晏無殤看著它，眼底出現了某種回憶的情緒。

隨即，他搖頭。

打開了今日霍江淮寄給他的東西。

鼻尖傳來略淡的清香，映入眼簾的是一捧白云一般的靈植，下面的枝葉綠得發亮。

他用靈力的探查了下，并未發現什么特別的存在。

眼底想起之前，霍江淮云信中的內容。

“也沒什么多說的，多謝你之前給的東西，破費了。

作為小小的回報，這個靈植送給你，它只能盛放幾天的時間，你將它放在床邊，說不定有特殊的事會發生。”

到這里，信便結束了。

說起來，在修真者漫長的歲月中，他與他的相識，也不過這短短的時間。可是偏偏就是這些天，他們卻達成了一致的共識。

人和人的緣分，總是很奇妙的。

晏無殤將它插在一個靈器瓶中，放在桌上。

時間流逝。

日暮，夜色逐漸將人侵蝕。

晏無殤照常打坐之時，莫名感受了一些其他的存在。

他的意識逐漸陷入混頓，與此同時，眼前的場景逐漸變幻……

窗外，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影，自己站在屋內，環顧四周。

看得出來這是一位女子的房間，安靜中透露著一絲溫馨，窗沿邊幾只靈蝶停留在上面，尾翼劃過流光。

太熟悉了。

這是夢罷？

心中莫名生出一種奇異的情緒。

他緩緩走過，手指掃過桌上的木劍。

記得很清楚，這是自己當初在蝶霧谷所用的配劍，不過是他隨意尋找木頭削成。

有次他在削劍之時，對方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笑著瞧他，說自己想跟他學劍法。

蝶霧谷不缺好劍，彼時她是備受看重的下一任谷主繼承人，所以晏無殤實在不明白，對方怎么就跟自己手中的木劍，看對了眼。

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他將木劍贈予她，對方欣喜接過，那時他望見她眼底的笑意，指尖無意觸碰到她纖細的手。

晏無殤在靜默中回頭，床邊紫色的紗簾被風吹拂。

她喜愛紫色，這是他知道的。

有時候是她會站在床邊，像如今他這樣，看著夕陽西下。

那時她眼中的景色有哪些？或許是遠處若有若無的青山，或許是在空中翩躚起舞的靈蝶，或許是碧樹下，正在練劍的他。

“似乎很少看你笑。”

“習慣了。”

“你知道么，你笑起來的時候，感覺像有光注入到你身上。”

“是錯覺。”

“噗，你這個人，可真沒意思。”

是的。

像他這樣無聊的人。

為什么會被你中意。

“這是烈焰紫玉釀的酒么？傷還沒有痊愈，最好不要喝這么沖的。”

他并沒有聽。

生平愛好之一，便是喝濃烈的酒，那團火焰從喉嚨燃燒到肺腑。

像他這樣的亡命者，不需要任何弱點。手中是劍，斬斷眼前阻攔的一切，從不為任何人停留。

直到，她奪走了自己手中的酒盞。

“既然你不聽我的，那我就陪你喝咯——”

來不及阻止，她一飲而盡。

也是一樣的夜色，漫天星光。

她含笑望過來的雙眸瀲滟，語氣變得含糊。

身體逐漸沉重。

鼻尖若有若無的香氣。

后來。

她的味道與酒的味道。

逐漸分不清了。

與生平所經歷的劍與火焰，格格不入。

柔軟得如同天邊的云，或是一觸即碎的夢境。

鼻尖，唇齒間，一路往下。

……

即使是在回憶中。

也真實得如同往事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