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方涵的眼前像是有著一臺老式放映機運行，模糊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

冰涼的觸感自身下傳來，他發現自己整個趴在了地板上。

“這里是哪里？”方涵自一塵不染而略顯光滑的地上站了起來。

一股刺激性的藥水味傳來，他推了推眼鏡，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孤形房間，擺放著各種精致的儀器和奇怪的器材，身為一名科研瘋子，方涵竟然對這里的大部分物件叫不出名字。

一群身著白大褂的人站在他的周圍，神情有些奇怪。

這個情況，發生了什么？

方涵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卻踩在了一個人的腳上。

“對不起。”方涵轉身對那人說。

腳的主人看著他，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眼睛雖正向他，可目光卻像是將其穿透望向方涵的后方。

“對不起。”

方涵雖心有疑惑，但還是再次抱歉的說。

“他看不見你。”一個聲音突兀的自耳邊響起。

方舟子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旁，背負著雙手，這種老練的沉穩出現在一個小姑娘的模樣上顯得有些奇怪，倒不如說在方涵的眼里十分的滑稽。

“那么，這是你在我大腦中投射的影像？”方涵沒有任何意外，他平靜地問方舟子。

“正解。”方舟子回答說。

“那么，這個場景？”方涵追問。

“過去。”方舟子說。

“時間？地點？”方涵繼續詢問。

“無可奉告。”女孩擺擺手。

方涵點了點頭。

“那么，這是‘前代’？”

方舟子露出了個明擺著的表情。

方涵閉上嘴，饒有興致的四處打量著。

房間里很安靜，所有人都靜靜地站著，似在等待著什么。

滴答——滴答——

兩聲如指針轉動的聲音響起，氣氛霎時變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將來時”的方涵都受到了感染。

嚴肅、緊張、激動，興奮？

一聲干咳聲響起，方涵扭頭張望。

一個額骨外凸的老頭情不自禁地搓搓手，深凹的雙眼使他看上去像一個骷髏，像是快要散架般的骨瘦如柴的身體像一個人形的支架般，撐著寬松的白大褂。

房間中央的地板向兩側伸展，一個數十平方米的透明艙房升了上來。

玻璃艙房里擺了一張卡通彩色毛毯，毛毯上擺放著各式的兒童玩具，一張小床上，兩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孩子在熟睡。

一個女人瞪大著眼睛，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歇斯底里大喊：

“不，求求你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女人爬到老頭面前，懇求道：

“求求你，博士，放過我的孩子吧，求求你，博士……”

額骨與地面的碰撞聲回蕩在這空蕩蕩的房間里，女人的哭喊換來的是一道道冰冷而毫不感情的目光。

“437次，我們已經失敗了437次了，上邊已經沒有耐心了，既然你們是如此的怠惰，就讓你們的子女來當小白鼠好了。”老頭閉上眼睛，將女人踢開，“如果這這次失敗了，下一次會是誰家的孩子來呢。”

“不！不！博士，我來！讓我來！放過我的孩子吧！”女人披頭散發，撲上去抱住老頭的腿，“求求您，大發慈悲，求求您……”

“慈悲，你們有嗎？437個實驗體，437次的失敗，你們可真是屠夫啊。”老頭怪笑道，“午正先生，看來你的妻子已經不能參加本次實驗了，我特允許你將她帶走。”

幾名工作人員快步上前將女人控制住。

“不，博士。”午正向前一步，“我愿意和您一同見證偉大。”

“他們是你的孩子啊，你的親身骨肉啊！”老頭陰森森地笑著說。

女人望著自己的丈夫，可午正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女人絕望地癱倒在地上。

“這將是我們卡沃蘭德家族的榮耀，博士。”

“很好，午正，希望這一次不會再有失望。

“白大褂”們走入艙內，午正手提儀器，緊跟在老頭的身后。

方涵的特殊視角卻看到，被稱為午正的男人，令人難以發覺的，抹了抹眼角。

一旁的方舟子扭頭輕笑。

白霧般的光再度涌現，遮住了方涵的視線，可他的耳邊依舊蕩漾著孩子痛苦的嚎叫聲。

“這兩個孩子真是不一般，或許，我多年的夙愿，真的能夠……”

老頭興奮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來直至消失。

……

情景變換。

方涵發覺自己仍站在原地，房間還是那個圓形的房間，只是光線略微暗黯了些。

兩個孩子，不，應該是兩個青年，時間應距離上一場景過去了數年的時間，他們蹲坐在玻璃艙房的角落里，手里各自拿著一本書，正在安靜地翻看著。

方涵看著眼前這一幕，感覺到一種熟悉的親切感，這不仿佛就是當年的他嗎？因生活條件不允許，小時候，書本，就是他了解這個世界的途徑。

兩個男孩并排在一起，穿著同樣的白色衣服，他們略顯蒼白的臉龐卻因書中精彩的內容微微泛起了紅潤。

安安靜靜地，能聽見的只有他們均勻的呼吸聲。

方涵不知道道底在他們的身上具體發生過什么，但他還是有個大概的猜測。

對生活充滿希望的光芒還在兩個男孩的眼中閃爍，或許，這是他們作為實驗體還能存活至今的唯一解釋。

咯——

房間里的門開了，“白大褂”們又進來了。

方涵注意到，人群里少了個午正先生。

兩個男孩的眼里閃過一絲恐懼，可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書本，直到手里的書被人粗暴的扯開扔到地上。稍年幼些的男孩想去撿，一只穿著皮靴的大腳踢在了他手上，痛得他直冒眼淚，大一點的男孩握緊拳頭，低垂的眼里充滿著怨毒，另一只腳重重的踢在他的胸膛上，將其踢翻在地。

方涵指尖微曲，他雖明白這是過去的場景，可卻感同身受。

“兩個畜生，這么久都死不了，我們的期限要到了，再不成功，大家都得死。”一個女人尖厲的聲音響起。

一個人看了看老頭，壓低聲音說：“把他們弄死，我們就能再換一個新的期限。”

“噓——”另一個人提醒道。

幾個重重的腳步聲向頭上響起，方涵抬頭，發現上方還有別的空間，幾個男人站在廊道上俯視著他們。為首的男人大腹便便，衣著華貴，一雙小眼耷拉著，肥胖男人的身后是幾位穿著西服，官員模樣的人。

男人傲慢的目光掃視著眾人，在方涵眼里顯得十分無禮。

“尊敬的金普·阿斯林特大人，很榮幸您蒞臨此地。”老頭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