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越向來不喜歡聚會那種吵吵鬧鬧的場合，也不知是不是有向垣在的緣故，她的心安定了不少。

頭也不痛，喝過熱湯以后，胃部的不適感也弱了許多。

“送你回家？”向垣身子傾過來，強大的氣場讓她目光有些錯亂。

向垣笑了，望著這可愛的一幕，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很自然地扯住她的手：“走吧，陪我去醒醒酒。”

“你也沒喝多少。”曲清越嘴硬，可還是隨他牽著出去了。

“公司加班，我來遲了，這兒附近都沒有停車位，要委屈你陪我走一段了。”

他狀態松弛又自然，仿佛兩人從未產生過什么隔閡。

也從未分開過。

“我真的有點醉，現在很不清醒。”向垣很真誠地解釋。

曲清越把視線轉移到他的側臉，眼底似乎有一層淡淡的青色痕跡。

心里五味雜陳。

明明知道他心情不好，可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安慰。

因為是她讓他心情不好的。

“我叫了代駕，你先上車吧，坐后座。”高大的身軀在車門前搖晃了一下。

曲清越拉住正要去副駕駛座位的他，把他扯到自己身邊，扶著他上了車。

看到他刻意跟自己拉開距離，心竟然一下子就被揪緊了。

那種感覺很強烈，她像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樣，拉扯著，仿佛下一秒，自己就難以自抑地擁抱住他。

熟悉的氣味一寸一寸地圍繞著她。

這份快要扼制不住的沖動，在向垣身上，也一點都不弱。

“你去前面坐。”他無力地揮了下手。

剛剛出門吹了冷風，酒意上來了，他酒量很好，酒品也不差，只是壓抑多天的情緒在曲清越面前，太容易崩塌。

他真的怕對曲清越做出什么讓他后悔的事情。

“向垣……”她輕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擊潰心中的防線，或許只需要螞蟻大小的力量。

他抬手攬過她的背，兩只手臂將她小小的身軀包裹住。

曲清越被拉著投入到一個結實的懷抱里。

有一股暖流沖上頭頂。

她輕輕顫抖。

“再叫一聲。”他壓低聲音，氣息滾燙。

“向垣……”她艱難開口，卻發現自己發出的每一個聲音都在顫動。

感覺到向垣溫熱的大手撫上自己的脖頸，皮膚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電流。

另一只手輕輕抵在她的下頜，將她的臉抬起。

一個輕柔又克制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忍耐了這么多天，還是忘不掉。

分別只會讓兩人更加想念。

曲清越被他吻得呼吸混亂，間隙中她的手輕輕推下他的胸膛：“你心情不好。”

“很明顯嗎？”

她點點頭。

“明天……要去看望爺爺。自從爺爺走了以后，奶奶的精神一下子就垮了，連帶著生了好多病，我真怕她想不開……提前去見爺爺……”

“不會的，不會的。”曲清越用手掌替他按揉頭部，他的額頭、臉頰都十分滾燙。

“我媽這幾天在家又發瘋了，我爸連公司都去不了，親自看護她。”

說了太久的話，也有些累，他這一下停頓了許久。

像是不知道該怎么繼續說下去。

尤其是面對自己最心愛的人。

曲清越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替他按摩完頭部，又輕輕按揉他的脖子、肩膀。

“我爺爺以前開按摩店的，媽媽腰不好，我經常去店里看人家按，久而久之也學會了不少。”

“你知道如果我爺爺在的話，會說什么嗎？”

向垣睜開眼睛，那種強烈的不適感和恐慌感正在漸漸褪去。

曲清越的聲音很治愈，聽著總能讓人放松下來。

“爺爺會說，丫頭啊，想我了就來看看我，一個人來，也不差，咱們正好說點悄悄話，倒時候，爺爺就變成石頭旁邊的一棵草，聽得開心了呀，我就晃一下。”

一滴滾燙的淚滴到向垣的臉上。

“越越。”他連忙起身，捧住她的臉，“別哭，越越。”

一只手不知所措地替她接眼淚，另一只手慌慌張張地從口袋里找紙巾。

她好想爺爺。

曾經她覺得自己的童年不值得回憶，可現在細想起來，有爺爺在的日子，是她最無憂無慮、最快樂的時光。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明天，要不要陪陪我。”他聲音很柔很緩。

向垣把自己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曲清越，也把自己的脆弱毫無保留地展現給她。

當一只猛獸朝你露出肚皮時，它把它的命都交給了你。

曲清越只問了大概地址，她下樓丟垃圾時，發現熟悉的車已經在樓下等著她了。

卻絲毫沒有要催她的意思。

她還穿著家居服和洞洞鞋，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頭發，盡量遮住自己素面朝天的臉。

走到車旁邊，車窗降了下來。

露出向垣面帶笑意的俊顏。

“你等多久了？”

“沒多久，早上起得早，就來這兒晃晃。吃早飯沒有？”向垣心情不錯，伸手從里面提出一個袋子，里面裝著生煎包，喝一碗蛋花湯。

“還沒。”聞到香味的時候，她肚子很不爭氣地嘯叫起來。

“我上去換套衣服。”

一想到好幾天沒打掃的房間，曲清越心虛得很，生怕向垣提出要上去等，像只落荒而逃的兔子一樣，跑上了樓。

在見到曲清越的那一刻起，向垣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

她換了套深藍色裙子，為了顯得嚴肅些，沒有戴任何首飾，走到門口，又折返會餐廳。

把那盆一直養一直換的花從花瓶里拿出來，小心用報紙包好。

小心翼翼地捧著它們，下樓上車。

見曲清越抱著花，向垣有些不明所以：“我還想一會開車去花店挑一些，沒想到你有準備。”

“這是家里的，養了一段時間，開得特別好。”

“你還記得嗎？這花，第一次原本是你送我的。”

“后來呢？”

“當然是我買的啦。”曲清越瞇起眼睛，陽光這樣好，日光傾城，給周邊建筑都蓋上了一層光膜。

車內彌漫著各類花朵混雜的幽幽香氣，從窗外有風吹過來的時候，格外沁人心脾。

兩人并肩走到墓園的某處。

黑白照片上的老人，笑得很和藹，似乎走的時候沒有受太多病痛的折磨。

“爺爺，我來看你了。”向垣聲音低沉，但是不像昨晚那樣沮喪，反而多了幾分堅定。

“爺爺，您當時說，我將來若一直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一定會如履薄冰。現在我體會到了。”

說到這兒，他握著曲清越手的力度緊了緊。

“曾經有您為我指點迷津，而越越是我現在最珍視的人。她對我很重要。”

他已經很久沒有那種猶如溺水般的孤獨感了。

風吹過來，調皮地鉆進褲管，又溜出去，吹拂過草地，碑前的小草搖搖擺擺。

是爺爺聽見了，對嗎。

回去的路上，車里很安靜，曲清越隨手點開一個音樂電臺，舒緩的輕音樂治愈著她們的心情。

向垣沒再提要她回到他身邊的話，而是耐心地，安靜地陪著她。

“今天周六，看起來你不加班。”

車行駛過一個彎道，他嫻熟地轉動方向盤。

坐在向垣車上，總有種很安心的感覺，很像在外漂泊的游子終于回了家一樣。

“嗯，連續熬了幾個大夜，老大也該放我休息了。”曲清越調侃道。

向垣贊同地點點頭，她今天的穿著格外素凈。

“你現在可比我要有名氣多了，網紅設計師，還這么漂亮，我現在很有危機感。”

曲清越被他這話逗樂。

誰不知道向垣的自信……

“你也來拿這個調侃我。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當時公司有個項目沒談下來，只好把我扔出去頂上，最近正在找新媒體方面的人才呢。”

向垣接過話頭：“為了大局，只好出賣你的美貌咯。”

“切……”

等待一首歌播放完畢，兩人才重新開始聊天。

曲清越很喜歡現在的狀態，兩人的相處毫無壓力，也不用去焦慮未來。

她現在一心只想記住兩人相處的每一個瞬間，恨不得把時間掰開幾瓣來用。

她就像一個得知自己患了絕癥的老人，每天過上倒計時的生活。

回家時在路上買了一個新的日記本。

向垣問她這是要做什么的，曲清越只笑笑：“我怕以后會忘記一些美好的小事，想都把它們記錄下來。”

“未來會很美好的。”向垣說這話時，目無焦點地望著遠處，像是在給自己一個定心丸，沒想到這樣簡單安慰的話，在他們之間，都成了希望渺茫的愿景。

他把她送到樓下。

“上去吧，我目送你。”

曲清越笑了，朝他擺擺手：“那我……走啦。”

“明天見。”他說。

“明天？”

“一起吃晚飯吧。我最近在那邊有點工作，就在你們公司大樓附近。”

曲清越公司大樓坐落在一片商業區，那兒也有安向集團的相關產業。

前兩天洛家的人給她打過一個電話，詢問她是否對經營公司感興趣，她委婉拒絕了。

即使自己是洛老太太的親孫女，可她已經用曲清越的身份生活了許多年，陡然讓她切換成和以前生活完全不一樣的人，她短時間還無法適應。

不過她答應每兩周去和洛家的人一塊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