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很奇怪，曲清越一連忙了一個多星期，現在反而閑下來了。整整一個下午，曲清越都沒什么事干，她便拿出自己拖欠了好久的手賬本，補了一下午手賬。今晚應該能好好睡一覺了吧？

以林芬恬今天的架勢，還有鄭助理這個八卦人士在場，現在公司上下估計都知道她因為向垣回來而心情不好，還在辦公室里撒潑。

等曲清越回過神來，竟發現自己在本子上寫下了“總監”兩個字。她皺皺眉，用筆把它們劃掉，后又覺得礙眼，干脆重新貼上一層膠帶。

一層不夠貼兩層，兩層不夠貼三層……

“哎，越越，咱們周五的例行規定，可有快兩周沒恢復執行了。”

“三層不夠貼四層……啊？”曲清越茫然地抬起頭。

“哎呀，別折騰你的手賬啦，過去的時間是回不來的，而且還會越攢越多，越攢越多，多到你把手寫斷也補不過來。”宋可可把手擋在曲清越的本子上，讓她轉移注意力。

“走啊，吃頓大餐喝幾杯去。”她幫曲清越把包包拿起來，背在自己身上。

“不了吧，今晚我想好好睡一覺。”寫不了手賬了，曲清越干脆把本扣好，重新擺回書架上。

“在家待著胡思亂想到睡不著覺，又沒人陪你說話，真想把自己折騰到自閉啊？”宋可可朝她擠擠眼。曲清越那點兒心事，她宋可可掰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

之前曲清越嘗盡痛苦無比絕望時，是可可姐敲開她家的門把她拉出來的，那天晚上曲清越解放天性，抱著可可姐跟鄭助理嚎啕大哭，把自己幾乎所擁有的心事都吐了出來。從那以后，每周五晚上的聚會就變成了慣例，但時常因為工作不得不推遲或取消。

曲清越長呼一口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隨可可大俠喝一杯去！”

“哈哈哈哈……”宋可可親昵地攬著她的肩，與她們同行的還有鄭助理。

就算拋卻職務不提，大家還是習慣叫鄭助理為鄭助理，因為她自己說過，怕自己名字太土影響客戶好感，鄭四妹，家里排行老四，前三個都是男孩，夫妻倆老來得女，開心得不行，便取名“四妹”，希望三個哥哥能好好照顧她。

但曲清越從心底里覺得，這名字配上鄭助理的娃娃臉，還挺可愛的。

累了這么多天，曲清越確實沒多少精力陪她們喝酒唱歌，而宋可可像是猜到了一樣，把兩人直接拉到她家里，親自下廚。

曲清越盯著桌上的水晶杯出神，這個杯子還是當初她給可可姐一起買的。手工甩制器皿，古法脫蠟，杯壁曲折，乍一看像被捏變形的礦泉水瓶。當時喝的醉醺醺的宋可可把這叫做“變形的心”，嘴里嘟囔著：“才不是我變心了呢，你都把我的心快捏變形了，捏碎了，憑什么不讓我離開你啊？老娘離開你能過得漂漂亮亮的……”

“老板不好意思啊，這兩個杯子我們要了。”曲清越滿臉賠笑地把宋可可拖出門店。

冰冷的，變了形的杯子，多像她傷痕累累的心啊。

有些傷痕看不見的，但比看得見的還要痛苦。

下午一上班，曲清越就帶著文件去向垣辦公室找他簽字。

當時向垣在接電話，笑得很開心，連眉眼都舒展開來，掛斷電話后，他便站起身來。

“我穿這身去今晚的酒會怎樣？”向垣半張開手，在曲清越面前像模像樣地轉了一圈兒。

曲清越毫不留情：“穿得……像個高級酒店的……”

“大廚。”

“意思是不滿意咯？行，我換掉，不過……我還缺一位女伴。”向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林小姐應該比我更愿意作為你的女伴出場。”曲清越這次沒有躲開他的目光。

“可我更愿意……”向垣指指曲清越。

“別開玩笑了，向總。”曲清越后退兩步。

向垣收起笑容：“曲清越，你不要總裝作很了解我的樣子。”

曲清越晃著杯子，看里面的茶葉碎慢悠悠沉淀到杯底。

向垣，我何時了解過你？

“咱們，今天以茶代酒啊，祝各位晚上能睡個好覺，熬夜最傷身體，但干咱們這一行的，想不熬夜都設計不出好作品，所以得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對吧，發呆的那位，越越？”

“啊，好，干杯。”曲清越見宋可可舉著杯子，跟她自然地碰了一下。

其實曲清越不是一直都堅定著自己的目標，從沒放棄過的，她根本不是看起來那樣做什么都無比利落，風風火火。

畢業一年，大學的同學聚會她破天荒地沒有推辭，大家都說她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就是她，學會卸下假惺惺的面具、露出真性情的她，就是那個樣子的。

高考填志愿時，她迷茫過。

Q大對她而言，到底是什么，難道自己真的是為了爭口氣，真的是想要超過一次向垣才一直拼命努力到現在嗎？

報名表她只填了一行，遲遲沒有提交。

曲清越把自己關在家里兩天后，突然收拾好書包跟爸媽說：“我要去Q大看看。”

隨后自己就背著個破雙肩包打車去了車站，火車咣當咣當，她的心卻不慌了。

她在Q大附近預定了一個小酒店，在那里住了一天一夜。

給自己一天的時間做決定，應該夠了。

逛著校園，曲清越細細觀察著每一個路過的學生們。有插著耳機嘴里背英語的，也有坐在長椅上溫書的，還有站在樹下舉著單反拍照的，還有情侶抱著課本在小路上并肩行走的……

她心生羨慕。

走到一幢教學樓前，看見門口的公告欄上，貼了許多社團的海報和優秀學生競選的名單，在那份名單的首位，就是向垣。

照片里他真誠地微笑著，跟演講會上耐心解答同學們問題的他重合在一起，在曲清越眼前勾勒出一個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人像。

他跟她說：“其實我對你有印象的，年級第一，外號曲爺，對吧？我相信你，就算遇到迷茫的問題也不要慌，走出去看看，很快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