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玉出了蓮府，直接去了錦城南邊偏僻的一處望月亭。這是蓮玉與青燁少時(shí)常相聚的地方，由于地方隱蔽，兩人便時(shí)常一起到此地閑聊。

到時(shí)，青燁早已在亭中等候了，青燁著一身赭紅色袍子，身旁放著一盞燈籠，將亭子映得一片溫暖的紅色，也映得青燁的臉如鬼魅般的不真切。

若是有人路過，大抵也是會(huì)被嚇著的，只是夜深大雪，也是不會(huì)有人的。

由于下著大雪，通往湖心亭的青石板已覆滿了厚厚的白雪，一腳下去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在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石桌上的爐子正溫著酒，發(fā)出啪啪的響聲，也帶著些人氣。

蓮玉走過去，未說話，撩了袍子坐下時(shí)，見面前已倒好了一杯溫酒。他笑了一下，便端了飲盡。

“不是說好等你安頓好清枝便過來的么，怎的這么久？可讓我好等。”說著又為蓮玉面前的杯子斟滿：“你來遲了，便罰你三杯酒。”

蓮玉笑道：“認(rèn)罰。”說著就又喝了兩杯下肚。

“你怎么來這么遲？”青燁又問。

“等你回去時(shí)，高澈自會(huì)給你說的。”

“哦？”青燁笑了笑：“看來你是去了地牢了。”

蓮玉抬頭看向青燁，淡笑道：“你可怪我？”

青燁搖頭：“若清枝在牢中他或許倒還會(huì)說，若他得知清枝已死，怎樣都不會(huì)說的了，且他好歹是夏國皇室從小培養(yǎng)的暗衛(wèi)，自然也做好了隨時(shí)赴死的可能。”他將話鋒又一轉(zhuǎn)說道：“不過讓我驚訝的倒是你。”

“哦？”蓮玉拿起酒壺為兩人斟酒：“你直說便是。”

青燁便直接說道：“我以為你是不會(huì)在乎楚湛的了，沒想到你還是容不下他。”

蓮玉輕笑，滿不在意的說道：“就算我不要了，但也不能讓別人染指了去。”

青燁臉上的笑容頓了頓，與蓮玉相視笑了起來。

“原來你早便知道了她的身份，竟不早些告訴我。”

“可你最后不還是知道了么。”

兩人對(duì)視一眼，便都不由自主的笑了，青燁拿起青瓷酒壺，又為兩人斟酒互飲。

“你既要救她，怎么不直接和我說，你莫不是我也信不過么？不過也虧得你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不然哪能輕易就把人給換出來。”

“只是閑著無事去看看熱鬧而已。”蓮玉淡淡道。

青燁笑了一下，懶得去揭穿他，想了想他又說道：“沒想到你連替換的死人都準(zhǔn)備好了，顯然是早知道被抓的是南清枝，聽說你玉鶴樓的人到處在找她，你竟還暗地里護(hù)著她，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蓮玉側(cè)頭去看夜色，心中不愿說話，可被旁人問起，卻又想辯解幾句，他淡淡道：“哪能讓她就這么死了。”他又笑著替青燁斟酒：“何必再說過去的事兒，你我許久未聚，說些別的吧。”

青燁自然聽得懂蓮玉話里的意思，可他到底是好奇蓮玉與南清枝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那日大婚他也是去了的，幾十仗的紅布從鶴唳山山腳鋪到山頂，幾千人聚到山腳只為看一眼那傳說中的新娘，那天鞭炮聲十里可聞，煙花百里可見，這些哪能是假的？他親眼所見的夫妻三拜哪能是假的？那一身紅色嫁衣，滿頭珠釵的新娘又哪能假呢？

為何竟一夜之間竟夫妻成仇了？

“你與清枝…”

“你是想問我，我與南清枝那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是么？”蓮玉漸漸冷了臉色“我明白你是關(guān)心我，可這事兒我卻不好說與你，免得你傷心。”

“如今江湖上到處都是要抓南清枝的人，你那道江湖追殺令下來，卻是要她如何活？”

“如何活？”蓮玉深沉如海的眸子忽然涌上了一股難掩的傷痛之色“到底我也是在陪她受著，她之痛又哪能及我十分之一。”

青燁心中不忍，卻也不知如何開口，只默默斟酒，陪他對(duì)飲。

夜色漸漸深沉，兩人卻并沒有要走的意思，終于燈籠的燭火也燃盡了，青燁才道：“你這次打算在錦城留多久？”

“今夜就回。”

“怎么這么急？”青燁皺眉：“我本來還想明日邀你去城郊游玩呢。”

蓮玉苦笑，他現(xiàn)在哪還有什么游玩的心思，這一月來，他來來回回的往返鶴唳山和錦城，已是許久未睡一個(gè)好覺了。

“還是等以后吧，這幾月我怕是沒什么時(shí)間了。”

青燁不禁問道：“你這段時(shí)間究竟在忙些什么？”他見蓮玉眼底泛青，顯然是許久沒有休息好了。

蓮玉疲憊道：“等過后再告訴你吧。”他看了一眼亭外：“我先回了。”

亭外不知何時(shí)已有一匹馬栓在樹枝上，蓮玉立身，在黑夜中他絲毫不見窘迫，直朝著那馬走去，待騎到馬上時(shí)，他對(duì)著還在亭中的青燁道：“等明日，我會(huì)差人來通知你，你便幫我將她送去白櫻那去吧，若她醒了，千萬莫提我的名字。”

青燁本想問他究竟何事竟要這么急，半夜便走，可開口卻道：“你放心。”

蓮玉點(diǎn)點(diǎn)頭，便打馬去了。那一襲白衣在夜色中飛馳，當(dāng)真是公子無雙。

青燁目送著蓮玉離開，馬蹄聲漸遠(yuǎn)，他不由想起南清枝曾對(duì)他說過她最愛白蓮的話了，那是六月滿池荷花的季節(jié)，南清枝望著那看不到盡頭的蓮池悵然道：“為何沒有白蓮呢？若是有白蓮該多美？如蓮玉一般，清清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