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神情微頓，“你的意思是？”

景絡兒眉頭微皺，“…假設她們真的另有目標，那么目標會是誰？能是誰？”

“——如果沒遇到我們，她們手上端著的茶點應該是，送到皇祖母手中的吧？”

“茶點？”馮嬤嬤神情微頓，“今天佘太后曾派人來說要給太皇太后奉些茶點。”

“這是她的老毛病了。”

“往常每次惹太皇太后不快繼而被罰之后，她都會心里不安送些東西過來，原以為這次也只是又來夾著尾巴認錯的。”

說著，她不由得冷笑一聲，“不成想她膽子竟然大到了這樣的地步，竟敢圖謀刺殺太皇太后！”

話音落地之后，她眼中精光微閃，臉上驟然布滿殺氣！

這熟悉的氣場讓景絡兒十分懷念。

其實有時候，她總覺得馮嬤嬤不像是貧苦家庭出身，甚至，她覺得馮嬤嬤比有些貴族夫人上位者的氣息還要濃一些。

或許是跟在太皇太后身邊久了的緣故。

其實每次馮嬤嬤生氣甚至有殺氣的時候，她不會覺得可怕，甚至有時會覺得可愛。

景絡兒失落的情緒緩解了些，笑了笑，“都一樣了。那幾個刺客廢得很，連受傷的殷昭都打不過。”

“這刺殺跟鬧著玩兒一樣，就算真的到了長樂殿這里，不需您出手，護衛就能殺了她們。”

馮嬤嬤殺氣未減，“有一便會有二，與其等她下次下手，倒不如先發制人！”

說著，她真有一種要出去找佘太后算賬的架勢。

景絡兒微微搖了搖頭，“刺客蠢笨沒水平，似乎真像和佘太后一家的。且，既想殺皇祖母，又想殺我，從矛盾來看似乎也是佘太后的動作。”

“但很多時候事情并不那么簡單——”

“佘太后前腳剛說了茶點，后腳來送茶點的侍女就有問題，這哪是刺殺，分明是實名謀殺么！就算我那便宜婆婆腦子再不好使，大抵也不會這么給自己挖坑。”

“且她氣性雖大、人也狠辣，但又蠢膽子又小，謀殺太皇太后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太不切實際了些。”

馮嬤嬤殺機退了些，定定地看著景絡兒。

除了正事兒之外，她也察覺出這個女孩本身的不同尋常——以前景絡兒雖說聰明乖巧，可也有花季少女的通病：心里存著對情愛的無限期盼和向往，人又單純脆弱，容易年少說愁。

而且她這樣靈動的模樣自從成婚之后就很少見了。

若說靈動，現在的她似乎除了靈動之外，還多了一點點豁達的氣質。

還說什么她那便宜婆婆……

以前不是根本不愿承認自己成婚了么？現在是怎的？

不再多想，馮嬤嬤回歸正題，“除她之外還有誰？”

景落而再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還有一點就是，遇到刺客留下活口是最基本的，而殷昭沒有，也很可疑。”她想了想，又道，“但殷昭目前看來沒有殺皇祖母的動機，且，他把刺客殺光可能是因為看到我受傷、事態緊急才沒想起留個活口。”

其實如果真要找一個殷昭殺她的動機，那么還真有一種可能——表演一出英雄救美，讓她感動，然后她繼續死心塌地地去愛、去被利用。

馮嬤嬤看著她，神色微滯，“很難想到有一天你連他也懷疑。”

景絡兒攤手，“您可能更難想到，我真不喜歡他了。”

看著馮嬤嬤平靜的神情，她也沒再說什么，畢竟剛和殷昭同進同出同遇刺，說這種話確實沒什么可信度。

“不過有的時候把事情想復雜了反而不好，所以依舊不能排除佘太后怒極而動手。”回歸正題，她又道，“更有可能的是，有人了解佘太后，利用這碼事稍有動作。”

“總之，您多看護著點兒長樂殿。”

馮嬤嬤若有所思，只淡淡的回了個音節，“嗯。”

“話說……您能不能讓我見皇祖母一面？”景絡兒幾句話之間就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又彎著一雙眼睛，笑瞇瞇問道。

馮嬤嬤看著她眸光里的笑意。

一看就知道九成是強撐的，那笑意脆弱到隨便說句話就能擊碎。

但是很真誠。

而且她生得好看，隨意一笑便能撩撥人的內心。

“太皇太后在睡覺。”馮嬤嬤說。

景絡兒心頭微動，心跳都有點加速了，一雙眼睛里全是期待，“我可以等！”

她小臉紅撲撲，模樣急切。

馮嬤嬤看了她一眼，斂眸，聲音又恢復了清冷低沉，“您請回吧，老奴已經請了齊王。”

景絡兒消停了。

“嗯。”

這個音節里都帶著嗡聲，委屈巴巴。

“絡兒！”

殷墨邪撞開門，一眼就看到了景絡兒肩上的傷。

他額頭上掛著汗，眼睛有點發紅。

看到人之后，他的目光驟然冷冽起來，殺氣陡然爆發！

他的殺氣景絡兒一點也不覺得可愛。

他就像是一頭嗜血的兇獸，亟待把敵人啃咬撕碎！！

“……咱們回家。”他說。

他的嗓子低沉，說這句話的時候壓抑著，似乎是已經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溫柔下來。

但景絡兒還是瑟縮了一下。

這一世他是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但是上一世，他這個模樣她見過太多次，而且每次她都是他怒火的對象。

“沒事了……”殷墨邪看到她的反應，以為她是遇刺之后余驚未定，于是把情緒再次往下壓，走過去一把將她的頭攔進懷里，柔聲安慰，“沒事了……”

景絡兒一時間不知道他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他自己。

“回家了……”

他虎摸她的發絲，重復呢喃了這句話，半晌之后把人打橫抱起，對馮嬤嬤略表示意，走出了門。

他抱她的力道輕柔，尤其不會影響她的傷口。

景絡兒抬眼看他，卻只看到他眼底的一片寒意。

——他還是壓抑著怒火的。

她抿唇，一句話也不說。

即便在怎么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還是止不住心頭發澀……如果不是因為她給自己重復洗腦過，興許現在會全身發抖也說不定。

半晌后，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準備這么抱我回去？”

殷墨邪順手虎摸了一下她的頭，“轎子顛簸，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