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兒殿下哥哥，絡兒是不是對你特別好？”

“好……”

“好啊……”

殷崇的臉色又呈彩虹式變換，最后依舊以黑臉收場，再次咆哮，“你他娘對我可真是太好了！”

“我淦！”

“——景絡兒我淦你祖宗十八代！！”

“嘔……”

說著，他腦子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具體的東西，終于不負苦心人，吐了出來。

他臉又青了，“我去你……嘔……”

景絡兒有些嫌棄地把頭往后縮了縮，“侄兒殿下，你怎么這樣沒禮貌，對著我窗子就吐，是不是太……”

“那你他娘也喝一口剛才的東西？！老子他娘看你吐不吐！！”殷崇徹底急了，“虧了老子還…嘔！！”

景絡兒捏著鼻子，有點嫌棄，卻還是沒忍住笑出聲。

——她故意的！

聽到她笑聲之后，殷崇腦子里立刻出現這四個大字，而后沒忍住瞬間拔劍而出！

“呀。”

“怎么還想動粗呢？”景絡兒故作驚訝，似乎有些怕怕的，可明顯，她一點兒也不怕，甚至還帶著笑意，“怎么，說是來道歉的，可實際你想再捅我一刀么？”

“一刀？”殷崇嗓子里氣得都帶上了顫音，“豈止一刀……老子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景絡兒又是一歪頭，用鼻子嗅了嗅酒香，“為什么呢。”

她這種云淡風輕的感覺氣得殷崇肝疼。

他一下將劍甩過去，直指她眉心！

因為憤怒，他的劍還發出了一陣破空嗡鳴的聲音，聽得人膽寒。

“景絡兒他娘絕逼是故意的！！”他目眥盡裂，聲音大的恨不得震死誰，“沒誰瘋瘋癲癲一定要酒里加糞水，也沒誰瘋瘋癲癲一定要去茅廁里體會酒這個東西！”

“你本身就是故意的，做出這個東西就是為了給我…給我……”

“給你什么，給你喝嗎？”景絡兒神情平靜，似乎對世間所有的東西都抱有寬容，和氣得不像話，“給你喝又怎么了？怎么連說也說不出口？”

她不管對方氣成什么樣子，只站起來，抬手把他的劍撥到一旁，直直看他，“你要了我一條命，如今說個抱歉就想了事？”

“哦，如果我心情好的時候也不是不行，可我心情不大好了呢，不想只要口頭上的道歉，還想給你個教訓——身為皇嬸，就是長輩，戲弄你又如何？嗯？”

“況且昨日之事，我幾次三番想避開你，你卻不依不饒無理取鬧，現在忽然又想來道歉了——然而歉還沒道完，現在又忽然想殺我，你是鱔變的嗎？”

瞅見對方臉色青紫氣急敗壞的模樣，依舊還是那副沒長大的面孔，喜怒哀樂簡單又討人嫌，和上一世作為她朋友的他大不相同。

一時間，景絡兒因心慌而更加疼痛的腦子也不那么難受了。

大抵……

有時周圍的人和上一世差別太過明顯，也不是什么壞事吧？

及此，景絡兒也就少了些困惑和恨鐵不成鋼，對他也無那么多期待。

突然心情好了些，她發了慈悲，告訴對方真相，“沒錯，我是故意的。”

“不過和你以為的故意有些不一樣。我沒故意給你調酒……當然主要因為你不值得我費心。我的故意，只不過口頭戲弄了你而已。”

“安心吧，你喝的酒與我喝的酒是同一種。”

說著，她又坐了回去，微微一笑，又如梅花兒開放，美得不似真人。

仿佛剛才的一切她都不是當事人一般，笑得澄澈而沒心肺，“唉呀，我只是想開個玩笑而已……不曾想，侄兒殿下哥哥你對酒有那么高的造詣，卻嘗不出來酒里有沒有金汁。”

“唔…侄兒殿下哥哥的味覺那么靈敏，卻嘗不出雪水和糞水……”

“你說真的？！”殷崇眉壓到最低，眼中燎滿了怒火，聽不下去她說話，厲聲問道。

景絡兒眨巴眨巴眼睛，表情認真，“假的。”

“——你！！”殷崇差點背過氣去，臉上的怒火攀升到最重，甚至隱隱有殺氣！

可景絡兒對此并無感覺，反而彎起眼睛笑了，“你是不是傻？”

“我又不知道你今天會來。就算提前給你準備好糞水勾兌的酒，也不會放到自己桌上吧？我就不怕自己沒發現給喝了嗎？”

聞言，殷崇眼中的怒火才將將平息。

臉色卻依舊難看的要命。

他一言不發。

“現在知道了？”景絡兒低眸看了眼劍鋒，“知道了就收回去吧…畢竟鬧出這么大烏龍，歸根結底不是我戲弄你，而是你智商太低。”

“你還說！”殷崇沒收回劍，反而把劍尖離得她眉心更近了。

景絡兒略一挑眉，“知道自己沒喝不干凈的東西，還那么大脾氣做什么？”

“我只戲耍你一通，你便這么大脾氣。憑什么以為你差點兒要了我的命，隨便道個歉我就不生氣了？”

“甚至……你覺得我從沒生過氣吧。”

“想殺我是不是？”她勾唇，神色間的涼薄和膽色令人望而生畏，“那…你可端穩了自己的劍。”

說完，她把自己的頭緩緩向劍尖挪去。

明明已經抵到了劍尖，卻還沒有停下的趨勢！

自己的劍多鋒利殷崇心里比誰都清楚，景絡兒眉心處于什么位置他自己也很清楚。

凡事他都不愿落人下風，而且看對方的眼神，他心底知道，她不會自殺——她不是一個會自殺的人。

即便她再怎么裝腔作勢，也不會真的把自己眉心戳穿。

他知道。

所以他清楚，即使自己不收劍，對方便會自己把頭挪回去。屆時，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贏了。

所以他沒打算收劍。

——然而對方還沒有停下的打算！

明明馬上她的皮膚就會被刺破，可她還在往前挪，甚至速度都沒有減慢！

她的眼神是他從沒見過的，她那種笑也是他從沒見過的，讓他心里不由發慌。

穩住……

穩住！

她不會找死的！

殷崇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可是，他的心卻是控制不住地更慌，手也已經不自覺開始發抖……連帶著劍也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