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果酒方綰清和蘇九桐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醒來后，天兒已經黑了。

方綰清讓蘇九桐再擠一晚，蘇九桐說什么也不肯，提著燈，背著藥箱，麻溜得跑了。

第二日一大早，有人跑過來給方綰清捎信兒，說是南街有一處宅子，正四處找買主，寬敞，價兒不高，風水也很好，就是有點兒偏，問方綰清要不要去看一看。

方綰清琢磨了片刻后，賞了塊大洋，讓他帶路。

到了宅子跟前的時候，門口站著一個老太太，頭發花白，眼睛渾濁，杵著個拐杖，顫顫巍巍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方綰清扯出一抹笑，溫和地問道：

“老婆婆，是你要賣宅子嗎？”

老太太點點頭。

方綰清繼續問道：

“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老太太從腰上解下一把鑰匙，開了門，用蒼老的聲音說道：

“老婆子我腿腳不好，姑娘你自個兒進去看吧。”

方綰清往里望了一眼，說了聲“好！”

跨過門檻兒，一直往里走，有一個荷塘，荷塘上面架了一座木橋，過了木橋右邊有一座涼亭，涼亭里有一張石桌，石桌邊上有幾個石凳，夏日可以乘涼。

往左走，是主屋和廂房，一眼望去，每一間都很寬敞。

宅子里的一切，都很合方綰清的心意，唯一的遺憾就是院子里少了棵梨樹。

出了宅子，方綰清沖著老太太溫和的笑了笑，問道：

“老婆婆，你這宅子，打算賣多少錢？”

老太太回道：

“姑娘是看上了吧，老婆子也不拐彎抹角，兩千大洋，宅子就歸你了?！?

方綰清低頭想了想，笑著道：

“行，我這就回去取錢，勞煩婆婆在這兒備好房契等我?！?

老太太道：

“姑娘放心，房契早早就備好了。”

方綰清點了點頭，坐著黃包車回了院兒里。

拿了錢，叫上蘇九桐，一塊兒去了南街。

到了地方，方綰清和老太太，一手交錢一手交房契鑰匙。

很快，就把事兒給辦妥了。

回去的路上，方綰清攥著房契，笑盈盈的說道：

“走，我請你下館子去?！?

蘇九桐笑著道：

“你剛買了宅子，要省著點兒花，回去給我炒兩個菜就成?！?

方綰清道：

“好，我多給你炒兩個菜?！?

蘇九桐道：

“行啊，路過果酒鋪子的時候，再買些果酒，咱們喝個過癮。”

方綰清笑出了聲，問道：

“你一個大男人，怎么會想著喝果酒喝過癮？想喝過癮，我給你買些烈酒?！?

蘇九桐吐了吐舌頭，慚愧的說道：

“別的酒我喝不了，一喝就得醉，而且還會發酒瘋，嚇人的很，你要是不怕我把房頂掀了的話……”

方綰清拍了拍他的肩，正色道：

“還是喝果酒吧！”

到了門口兒，方綰清開了門，回屋把房契鑰匙放好后，才開始炒菜。

蘇九桐抱著果酒壇子，在院子里先喝了起來。

喝了一大半后，醉醺醺地趴在了桌子上。

方綰清把菜端出來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背著藥箱往大門外頭走。

方綰清問道：

“你去哪？”

蘇九桐打了個酒嗝兒說道：

“回家！”

方綰清想要攔住他，卻怎么也攔不住，只好把他送了回去。

回來的時候，菜已經涼了。

就著涼了的菜，吃了幾口米飯，喝了兩杯果酒，嘆道：

“喝果酒都能醉，酒量屬實有些差?！?

收拾好碗筷后，日頭正大，熱的人直冒汗。

方綰清燒了些熱水，想著給賀易堂擦擦身子。

把水桶提到賀易堂的屋子里，舀了些冷水兌了進去，伸手一探，水溫剛剛好。

方綰清輕輕解開賀易堂的衣裳扣子，突然被一只手緊緊抓住。

慌亂中，差點兒跌倒在地。

賀易堂睜開眼睛，瞧著方綰清，壞笑道：

“你扯我衣裳作甚？”

方綰清就像是做壞事被抓到一樣，臉紅的不得了。

賀易堂見她不說話，于是故意調戲地說道：

“難不成是想占我便宜？”

方綰清立馬說道：

“沒……沒有的事兒。”

指著左邊的水桶，繼續道：

“天兒太熱，我是想給你擦擦身子?！?

賀易堂放開她的手，起身靠在枕上，笑著問道：

“我睡了多久了？”

方綰清退后一步，說道：

“快……快一年了。”

賀易堂低垂著眼簾，似乎在想些什么，好一會兒后，用幾乎傷感的語氣問道：

“已經這么久了嗎？”

方綰清點了點頭。

沉默了好一會兒后，賀易堂盯著方綰清的眼睛，問道：

“我們怎么出來的？”

方綰清慌亂的移開視線，別過頭，擋著滾燙的右臉，說道：

“我背你出了樹林后，倒在了路邊兒，被周夫人周老爺救回了北平。”

想起賀易堂并不知道周夫人和周老爺是誰，于是解釋道：

“就是這座院子的主人，他們早前兒出去經商了，快半年了?！?

賀易堂看著越站越遠的方綰清，笑著問道：

“你是怕我吃了你嗎？”

方綰清放下右手，干笑了兩聲道：

“怎么會，你可是救過我的命的，就是天兒熱，站遠點涼快?！?

賀易堂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說道：

“既然曉得我救過你，那還不快過來給我擦擦汗？”

方綰清捏著帕子，磨蹭半天說道：

“要不，我把帕子給你，你自個兒擦？”

賀易堂玩味的笑了笑，說道：

“你方才不是說天兒太熱了，想給我擦擦身子嗎？怎么現在又反悔了？難不成方才的話是誆我的，其實就是想占我便宜？”

方綰清愣了一下，麻溜地走到床邊，厚著臉皮擦了擦賀易堂肩上的汗，干笑道：

“沒誆你！沒誆你！”

賀易堂滿意的揉了揉方綰清的頭，輕輕附在她耳邊說道：

“笨蛋，雷雨狂風是不能作證的，還有，我喜歡的人，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哈哈哈哈”

方綰清擦汗的手瞬間僵硬了，臉燙像是被蒸鍋蒸了一樣。

原來他聽到了，他什么都聽到了。

天啊，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方綰清連連后退，干咳兩聲道：

“我柴火還沒劈完，你慢慢擦身子，有事兒叫我?。　?

說完，就倉皇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