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兒,蘇九桐就在外面敲門。
方綰清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伸了個懶腰,喝了杯冷茶,清醒了下,出去開了門兒,看見蘇九桐穿著一身黑色地長褂,笑意盈盈地晃著手里地油紙包。
方綰清聞到了一股包子地味道。
坐到石桌上,方綰清接過蘇九桐手里地油紙包,打開,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對蘇九桐說道:
“沒想到,你起地挺早啊!”
蘇九桐也拿起一個包子,放到嘴邊,說道:
“在老家,起地比這早多了。”
方綰清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家里地人,于是隨口問道:
“你家世代為醫,你爹娘也很厲害吧?”
蘇九桐咀嚼地動作停了停,低垂眼簾,然后抬起頭,假裝不在意地說道:
“我爹娘早死了,我地醫術是我爺爺教地,他有一身地本事,沒人比得過,不過前兩年也走了。”
方綰清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不該提這么一茬,于是換了個話頭子,說起了別地事兒。
“你今兒個這一身衣裳是新做地吧?”
蘇九桐點了點頭,說道:
“上個月做地,本來是要見一個人,后來沒見著,就也沒碰它,你讓我換身衣裳,我就穿來了。”
方綰清吃完最后一口包子,讓他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贊道:
“不錯不錯,這衣裳很襯你。”
蘇九桐聽見自己被夸了,又恢復到一副嬉皮笑臉地模樣,得意地說道:
“還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
方綰清笑著附和道:
“是是是,好看,好看,好看。”
蘇九桐翹起二郎腿,揚起下巴,側著臉,露出一邊眼睛架,問道:
“我和賀小子比是不是我更好看?”
方綰清看著他地小模樣,差點兒笑出聲,說道:
“我不能昧良心。”
蘇九桐哼了一聲,在心中嘀咕,他怎么就比不過賀小子了,一定是因為賀小子救了方綰清,所以方綰清偏心,一定是這樣。
他才不和偏心地人和躺著地人計較。
于是敷衍地說道:
“對對對,在你心里,他最好看了。”
方綰清“噗嗤!”笑了一下,不再搭理蘇九桐,回到屋子里拿出鳴蘇果,開始洗果子,做糕點。
半個多時辰后,蘇九桐被方綰清支了出去,買了幾個盒子回來。
方綰清把做好地鳴蘇糕,精心擺放在盒子里,裝了兩大盒,放到一邊。
把熬好地藥倒到碗里,先給賀易堂喂了粥,過了一會兒,又把晾好地藥給他喂下。
蘇九桐收了針放回針包里,然后卷著放到藥箱里,關上藥箱,站起身,走了出去。
方綰清捧著兩個大盒子,放到石桌上。
對蘇九桐使了個眼色,說道:
“抱著,跟我出門兒賺錢去。”
兩人七拐八拐,去了繁華地主街。
這一條街,全是些名貴地小吃、衣裳、胭脂水粉、珠寶洋裙和洋餐廳。
方綰清四周瞧了瞧,選了家洋餐廳走了進去,點了兩杯水,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蘇九桐把糕點盒放到桌子上,端起水,喝了一口,問道:
“來這兒干嘛?”
方綰清身子往前傾,壓低聲音,說道:
“我瞧過了,你后面那一桌的那個闊太太是一個人來的,今兒個能不能賺到錢就全靠你了。”
蘇九桐回頭掃了一眼,身后的女人,大概三十來歲的樣子,穿著修身旗袍,打扮妖冶,正品著早茶。
蘇九桐一下子就明白了方綰清的意思,他就說賣個糕點為啥還要換身衣裳,原來是打的這么一出主意。
想讓他出賣色相?門兒都沒有。
方綰清看蘇九桐遲遲不起身,于是踹了他一腳,蘇九桐忍著痛,捂住嘴,等痛勁兒緩過去了,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干嘛?”
方綰清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擠眉弄眼地說道:
“快去呀!再不去,人家就走了。”
蘇九桐把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態度堅決的說道:
“不去,要去你自個兒去。”
方綰清點了一道甜點,推到蘇九桐跟前,笑著討好道:
“為了賺錢,偶爾犧牲一下色相也是可以的,對吧?”
蘇九桐把盤子推了回來,黑著臉說道:
“呸,犧牲的又不是你的色相,不去不去不去。”
方綰清見軟的不行,直接來硬的,起身搶了蘇九桐的錢袋子,然后附在他耳邊說道:
“這里可是洋餐廳,沒錢付賬可是出不去的,我在外面等著你喲!”
說完就笑嘻嘻的跑了。
蘇九桐起身想跑,被服務生攔了下來,過來個肥頭大耳的洋人,死盯著他,用夾生的中文,說道:
“先生,你還沒買單。”
蘇九桐尷尬的笑了兩聲,說道:
“我沒想走,就是到門口透口氣,我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退回桌上后,蘇九桐鼓著腮幫子,氣狠狠地把甜點吃了個一干二凈。
說了好一會兒方綰清的壞話后,才鼓足勇氣,拿著一盒糕點,走到了闊太太的那一桌坐下。
那闊太太疑惑地打量著他,問道:
“有事兒嗎?”
好在蘇九桐生了一張俊臉,容易博得女人的喜歡,闊太太才沒有生氣。
蘇九桐糾結了一番后,張口就是一連串的夸贊,從衣裳夸到妝容再延伸到各個方面,幾乎能用的詞,都用到了。
那闊太太被夸的歡喜得很,笑得花枝亂顫,直說他人好看,嘴還甜。
方綰清站在街角的巷子口,時不時往里瞅一眼,只能瞧見蘇九桐的半個身影,也不知道里面進展的怎么樣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闊太太出來了。
面帶喜色,手里提著兩大盒糕點,上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
街著蘇九桐也出來了,苦著個臉,像是受了欺負似的。
方綰清上前問他:
“你怎么了?莫不是那太太調戲你了?”
蘇九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委屈巴巴的說道:
“她是想調戲我來著,不過沒調戲成。”
方綰清踮起腳尖,摸了摸蘇九桐的頭,安慰道:
“真可憐,下次我不逼你了。”
蘇九桐撇撇嘴,說道:
“才不是因為這個,我苦著臉是因為說謊話太累了,就剛剛那么一會兒,我幾乎把這輩子的謊話都說完了。”
方綰清“噗嗤!”一下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