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長安城的喧囂早已沉寂。海東來獨自走在通往海府的寂靜長街上,猩紅的袍服在清冷月光下仿佛流淌的暗血,紅傘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拖得很長。
快到家門時,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毫無預兆地攫住了他!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心臟,他猛地頓住腳步,高大的身軀微微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墻壁,急促地喘息著,蒼白的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他用手緊緊按在胸口,試圖壓下那翻涌的不適。
就在這時,海府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福伯提著燈籠探出身來,昏黃的光線立刻照亮了海東來的身影。
“大人?”福伯看清海東來扶著墻喘息的樣子,連忙快步上前攙扶,“大人!您沒事吧?”
海東來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那股心悸,擺擺手:“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他借著福伯的攙扶,站穩了身形。
“快進府,外面寒氣重。”
福伯連忙將海東來攙進府內,順手關上厚重的大門,隔絕了外面的寒氣。
溫暖的廳堂里,爐火散發著令人安心的熱度。海東來脫下大氅,在椅子上坐下,閉目緩了片刻,才開口問道:“這幾日我沒回來,府上可好?”
福伯接過他的大氅,恭敬地回道:“回大人,府上一切都好。只是——”
海東來睜開眼,望向福伯:“只是什么?”
福伯嘆了口氣。
“只是今日阿幼朵姑娘回來,說……說她想回家了。自從痊愈,姑娘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時常獨自發呆,也不似從前那么愛說愛笑了。”
海東來沉默了片刻,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福伯躬身退下,臨走前又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家主人。
海東來獨自在廳堂坐了一會兒,爐火映照著他的側臉。
最終,他站起身,走向阿幼朵居住的廂房。腳步在寂靜的回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在門外站定,抬手輕輕叩響了房門。
篤、篤、篤。
屋內傳來阿幼朵有些沉悶的聲音:“誰?”
“是我。”海東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短暫的沉默后,阿幼朵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有事嗎?我……我已經睡下了。”
海東來沒有離開,只是對著門扉,聲音平緩地說道:“聽福伯說,這幾日你有心事。”
門內是一陣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阿幼朵低低的聲音:“我沒事。”
海東來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門外。
門內的阿幼朵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沉默的重量,她終于再次開口:“海東來,我……我想回家了。”
“這里就是你的家。”
話音落下的瞬間,門里門外,兩人都愣住了。
阿幼朵靠在門板上,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衣襟。這句話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漣漪。
海東來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他抿緊了薄唇,收斂了情緒,恢復了慣常的冷靜:“我想知道為什么?”
“嗯?”
“你為什么想回去了?”海東來清晰地重復了一遍。
阿幼朵深吸一口氣。“你記得上次你同我講了那位圣女的事嗎?我整理出了許多思緒,關于我的身世。我想要回去……親自向族長問清楚。”
海東來沉默了片刻。他知道,這個答案無法阻攔。
“幾時走?”
“后日吧。”阿幼朵輕聲回答。
“那你何時回來?”海東來的聲音低沉依舊。
“我也不知道……”
阿幼朵靠在門板上,眼神有些茫然地望著虛空:歸期,對她而言同樣渺茫。
“嗯。”海東來最終只應了一聲,聲音低沉,“早些歇息。”
“……你也是。”阿幼朵也輕聲回應。
門外腳步聲響起。
阿幼朵心頭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酸楚。
然而,腳步聲卻在幾步之外停了下來。片刻之后,那沉穩的腳步聲再次靠近,重新停在了門外。
篤、篤、篤。
敲門聲再次響起。
阿幼朵心頭一跳:“……你說。”
“我希望……你能早些回來。”
他頓了頓,聲音清晰而堅定:
“不然……我去南疆,親自接你。”
說完,不等阿幼朵回應,他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真正地、平穩地遠離了。
阿幼朵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就在這心緒劇烈翻騰之際——
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帶著詭異韻律的鈴鐺聲,毫無征兆地在她腦海深處響起!那鈴聲仿佛有生命般,穿透了寂靜,瞬間刺入她的意識!
充滿了異域風情的西域音樂旋律響起,如同潮水般在她腦中轟然炸開!帶著強烈的蠱惑性和侵略性。
“呃啊!”阿幼朵痛苦地抱住了頭,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劇烈的頭痛毫無預兆地襲來,如同有無數根針在同時穿刺她的太陽穴!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模糊,那詭異的音樂聲和鈴鐺聲在腦海中瘋狂回蕩、放大,仿佛要將她的神智徹底撕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