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十六

裴謹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樣驚慌？

他不知道，甚至就連在商初說完‘相信他’以后，他一樣地不安，手不自禁地握成了拳頭，不長的指甲用力地扣在了手心里，他保持著清醒，強裝鎮定，對著商初露出了一個頗勉強的笑“那就好，那就好！我身體還是不大舒服，我先回屋去了。”

他幾乎是逃似地離開了，留下商初一人還站在那里。

他顧不了那么多，沒有心思去想到底是誰打了那通電話，又到底是誰平白無故地說他收購了商初公司的股份，還要對商初不利，他想不了這么多，因為此時他陷入了一個深深的自我懷疑圈中。

現在不過是有人誣陷他沒有做過的事，他尚可信心滿滿地說不是他，可有一天，如果說的是他做過的事呢？他真的還能在商初面前說不是他嗎？他說的出口嗎？

還是他現在就應該借著這個契機，將所有隱瞞商初的事情，全盤揭出，他雖沒有傷害商初，可依然騙了她，即使這個騙只是風月之事，可依然是騙了她，這個本質并沒有什么變化。

他坐在床邊，聽到門鎖咔噠的一聲，他知道是商初來了。

他沒敢抬頭去看她，滿腦子都在想要不要告訴她，要不要告訴她，然后一只微涼的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緊接著，一只溫熱的水杯被塞進了自己的手中。

“阮阮，不生氣了，好不好？”

他哪里是在生氣，他是在害怕。

她這樣好，他應該把一切說出來才對吧。

“阿初，我有些事瞞著你了，不過不是剛才那人所說的那樣，我并未對你的公司有任何的企圖。”

“嗯，我知道，你說吧。”

裴謹言想了半天，卻又不知應該如何說起，怎么說才對呢？

要說，當初去游樂場是故意帶她去坐得的過山車，目的就是為了讓她在急速的刺激中，將可能會有的失重的感覺轉成對他的心跳感？讓她誤以為喜歡上了他？

要說，當初說分開不是真心瀟灑地要分開，他是存了私心的，他想讓商初知道自己的存在，讓她覺得處處都有他，又處處離不開他，更進一步產生已經喜歡上他的錯覺？

要說，在將那本書拿去到商初的辦公室里去，就存了一分被她看到的可能，妄想著她因為好奇而去找他，給自己填了一分神秘的熟悉感，希望她能念著這一份舊情，繼而回心轉意？

要說…

還要說什么？

說你可能不是喜歡我，你只是有點寂寞？

說我們的相遇相知甚至可能相愛都是我費盡心思，絞盡腦汁的設計？

說你喜歡我，就是你的錯覺？

他怎么敢！

他能不能挽求她一下？為自己說些好話，說他雖算計了她，可他的算計早就變了樣，他只想，她覺得溫暖，不那么孤獨！

他能不能這樣說，說他雖然和她在情愛賭局中爭了勝負，可她不要那么計較，好不好？他只是看著與世無爭，但他用自己的一生，自己的所有感情換成籌碼，放在了天盤。

他能不能這樣說，說他雖然表面上總是說放手也行來刺激她，但實際上，相處的越久，根本就和他所說的不一樣，怎么可能在和她分開后，另找一人結婚生子，過著差不多的生活，他只能和她在一起了，這輩子就這樣了。

這樣說的話，她會不會可憐可憐他，不要和他分開？

“謹言，你想說什么？”

裴謹言抬著頭看著她，她算得上是他費盡心思得來的人，他怎么舍得？

裴謹言輕咳了一聲，拿起杯子，吞了一口水，然后道“阿初，剛剛是我多想了。你也知道，之前你和我說過股份問題，我也明確的回應過你，說是對那些絲毫不在意，可剛剛聽到那些人在電話里污蔑我，說的還是你最在意的事情，一下子讓我慌了神，生怕讓你覺得我在騙你，所以反應過度了。”

他說完后，并沒有去看商初，反而低下了頭，商初看著他頭頂的發旋兒，覺得他剛剛很是奇怪，不可能單單因為這樣一個原因就變得如此驚慌。

“真的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了嗎？”

裴謹言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商初不想逼他，要說沒事的時候，他突然抬起了頭，用著一種她識不透的眼神看著她，那個眼神有著近乎的偏執。

她一瞬間不想聽他說什么了。

“商初，你喜歡我嗎？”

“喜歡的！”她認真地看著他。

可他又問了一遍“商初，你喜歡我嗎？”

“喜歡的，裴謹言，我喜歡你。”

她不厭其煩地又重復了好幾遍“裴謹言，我喜歡你，因為你長得好看。”“我喜歡你，因為你做飯好吃。”“我喜歡你，因為你的畫，你養的花，你說的話，都是我的喜好。”“我喜歡你，因為你…是你。這世上獨一個的裴謹言，我喜歡的是你。”

裴謹言因她突如其來的告白怔住了“即使我有些事瞞你嗎？”

“和我有關嗎？”

“嗯，有關。”

“對我不利的嗎？”

裴謹言想了一會兒，堅定而緩慢地搖了搖頭。

“那不說也沒關系。”

“真的嗎？這也可以嗎？”

“你不愿說，那就不說。”

裴謹言默了會兒，又道“商初，你是真的喜歡我嗎？不是因為別的，你好好想想，真的不是因為…”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蒼白而無力的兩個字“別的？”

商初這一瞬間突然就明白了他問的是什么“嗯，不是別的，謹言，我明白你想說什么了，你說你騙了我，可我覺得，感情這種事，只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哪里有什么騙不騙的，你要是為了讓我喜歡你而使些心機，我可能高興還來不及呢，這不就證明了你特別喜歡我嗎？”

“你真這么想？”

“嗯，真的不能再真了。”

商初覺得她給裴謹言起的愛稱一點都沒有起錯，他細膩柔軟，容易感傷的樣子可不就是小公主嗎？

她心一動，趴在他耳邊，道了一句“裴小公主，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