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等而已八
午后的陽光很是溫柔，從擋得嚴實的樹葉的縫隙間鉆過，灑在躺在斜坡上的人身上，讓人覺得渾身懶洋洋的。
吃飽了午飯，在犯困的時候躺在這樣的陽光下，不刺眼也不陰寒，倒有一些歲月靜好的感覺。
“哥哥，你在干什么？睡覺嗎？”
小牛見裴謹言吃完飯后往這邊來，就也一個人跟在后邊兒偷偷地過來了，并肩躺在距裴謹言較近的地方，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看著他。
裴謹言聽著聲音，并沒有扭過頭去看他，甚至那雙閉著的眼睛也沒有睜開。
“嗯，睡覺。”他悶著聲回。
小牛略疑惑地問“睡覺也可以說話的嗎？”
裴謹言被他逗笑了，一雙眸子半彎，側著身子伸過手，去揉了揉他的頭發“不可以，我只是在準備睡覺，沒有睡著。”
“哦！那哥哥，你現在在怎么準備睡覺？”
七八歲的小孩子，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紀，好像有十萬個為什么一樣多的問題，裴謹言嘆了口氣，本來也睡不著，不如給小孩子答疑解惑一下也好。
“哥哥現在沒有睡意，所以在想些事情。”
“想什么呢？我能幫哥哥做些什么嗎？”
裴謹言聽聞又揉了兩下他的頭發，覺得小孩子有時三兩句真誠的話是真的很戳心，“那我想讓你好好聽我說話，這個要求，能做到嗎？”
小孩翻了個身，趴在斜坡上，手托著臉，認真地看著裴謹言，示意自己會好好聽。
“我在想一件事，也可以說是在想一個人，因為是圍繞著那個人的事情。”
“是哥哥喜歡的人嗎？”
“嗯，是啊！我喜歡她，她可能…喜歡我，我并不太知道她的心意，所以一直在等，其實我也不太知道我自己的心意，所以我在想。”
小孩撓了撓頭“你們大人說話都這么喜歡繞來繞去的嗎？我怎么聽不懂？”
裴謹言咧開唇，無聲地笑了笑，自顧自地繼續道“我確實喜歡她，我確實愛她。可有時候得不到回應的時候，就想著放棄，在想到底要不要堅持？或是說，我也在想我能堅持多久？”
“哥哥，我不太懂。”
“你是不是喜歡小紅？”他突然問了個題外話。
小孩亮著眼睛看著他，羞答答地點了點頭。
“那舉個例子，就好比，你今天給了小紅一顆糖，是你珍藏多年的糖，很寶貴。但是小紅不喜歡，你的糖有限，所以你在想，明天要不要給她呢？”
“真的不喜歡嗎？我珍藏多年的糖肯定是很好吃的，她怎么會不喜歡呢？她是不是裝作不喜歡？還是我以為她不喜歡？她表現出來了嗎？她有要扔了我的糖嗎？還是要因為它和我生氣？”
裴謹言一下子竟愣住了神，恍然間看著小牛，真的不喜歡嗎？不喜歡為什么要追來？不喜歡為什么擔心他？不喜歡為什么會因為他的言語行為而生氣？
他真是迷糊了，竟連一個小孩子看得透的事情都看不明白。
“你說的對，她應該是喜歡的，只是女孩子更要害羞一些，所以我應該等的。”
小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叫亂糟糟的某人豁然開朗，只是問道“那哥哥以后會和喜歡的那個人結婚嗎？”
“哥哥希望能和她結婚。”
“希望？如果不能呢？兩個人喜歡難道還不能結婚嗎？”
“如果不能的話…”裴謹言手稍緊了一分“如果不能的話，我恐怕會和別人結婚生子。”
小孩一下子坐了起來，覺得他說的話已然超出了自己的接受范圍內“和不喜歡的人也可以結婚嗎？那和和喜歡的人結婚有什么區別？生活不是一樣嗎？”
裴謹言又拉著他躺下，示意他抬頭看“有區別的。你看，看天上的云，藕斷絲連地粘在一起，混合著天空清澈的藍是不是很好看？我看到這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那個她分享，可如果，我想到，我們已經不再聯系了，我就覺得這云也沒那么好看了。這是一個道理，沒了她，我可以照常生活，照常工作，甚至和別人組建家庭。”
他頓了頓，繼續道“可，我不會像她在我身邊時那樣快樂，偶爾發呆時想到她，可能胸口還會發悶，到了老年，臨死的那一刻，回顧自己的一生時也可能會想起她，覺得遺憾，她那么好，為什么偏偏不屬于我？然后帶著遺憾離開。”
小牛情真意切地看著他，很認真的道“哥哥，你一定要等啊，要和她在一起。奶奶經常給我說，我們雖然窮，但是一定要快樂，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快樂啊，沒了你喜歡的那個人，得少了多少快樂。這樣不行！”自己說著說著，覺得自己說的很對，又怕裴謹言不聽他的話，忙急著再重復了一遍“你可一定要等啊。”
裴謹言對上他的目光，堅定地說了句“嗯，哥哥知道了，一定會等的。”
商初，我一定會等的！
所以，你也快些過來好不好？
……
張嘉林將辦公室的門推開，看著還在辦公室里的某人愣了一下，后知后覺才發現商初竟還沒有去吃午飯，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經下午兩點了，本來給小商總定餐廳提醒她吃飯的事一直是他的，可今天他突然有些事需要外出，沒交接這件事，誰能想到商初竟然能忘了吃飯？
他不太敢信，或許是早就回來了？思來想去還是猶豫地問了問“小商總，您吃午飯了嗎？”
埋頭于工作中的人一怔，看了看手表“已經是這個點了？我都沒發現。”緊接著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這目光可有些危險，張嘉林忙給自己辯解“您忘了？我今天中午因為項目的事外出了，現在才回來。”吃完飯才回來，當然這句話沒敢說。
“怎么也沒個人提醒我？”
張嘉林默默嘆了口氣，也怪他，沒將這件事交接好，可他想著，只要商初餓了，隨便找哪個助理都可以幫她訂餐，可誰能想到，她竟能將吃午飯這件事都忘了。
“小商總，您最近的作息有些亂，不太合理，不知您發現了沒有？”
“亂嗎？我倒是覺得我可比以前規律很多了啊。”
“您是規律很多了，只是您的規律…有些不大合理，不太適合您現在的生活。”
張嘉林算是委婉了許多，如果讓他直白點，他可能就要說，您是不是中邪了？
商初沒說話，在想她最近的生活軌跡。
確實和以前不太一樣，她起的更晚了一些，還總是要求要吃早飯，以前她的胃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早飯。
然后她開始處理工作，開開會，這倒是沒什么不同，只是她時常會忘記時間，竟需要每天中午讓人提醒才想起要訂餐，然后在選餐廳這件事上來回徘徊，然后又在選菜這件事上精益求精，每天在吃飯這件事上都可以將張嘉林罵的狗血淋頭，吃完飯后，她也沒有繼續工作，坐在那兒發呆，等到差不到正常時間午休結束，她也跟著回過神來去工作，然后一到下班的時間就準時下班，回到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哦，期間，還總是在六點半的時候，一個電話過去，要求張嘉林給自己送晚餐，這樣想想，她最近真的有些喪心病狂，沒去參加酒會，沒去酒吧買醉，也沒和之前的姐妹一起瘋玩了，怪不得之前岑曼打電話問自己為什么近期沒有看見她了？她這娛樂幾乎減少到沒有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樣看來，她最近真的…很奇怪！
“也是，我最近難為你了。”
張嘉林嘆了口氣，不知道小商總清不清楚自己的異常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之前和裴謹言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是這個作息，早中晚一日三餐都是裴謹言做的，中午人家送過來黏在一起，晚上又早早回家陪人，這都可以理解，男朋友嘛！熱戀期嘛！
但分手之后，她怎么還這個作息？沒了專人給她做飯，天天讓苦命的他承受著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傷痛！
沒了夜里回家等她的男朋友，天天回家那么早，守著空房子又是做什么？還要他來回去送晚餐？折騰的！他一大把年紀了，要不是真的看見她在吃晚餐，他就要懷疑是不是他最近做錯了什么，要商初懲罰他？
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試探“您…是不是想裴先生了？”
商初沒否認，張嘉林能想到她反常的原因，她自己當然心里也有數。
她喃喃了句“在認識他之前，我是怎么過的？”
然后她抬頭，眼眸里是少見的迷茫“張嘉林，我以前是怎么過的？”
張嘉林不知道該說什么，也好在商初并未是真心想讓他幫她回憶一波以前她是怎么過的，他看著這副模樣的商初，心里想著最多過不了幾天，她就會撐不住回過頭去找裴謹言了。
然后他默默地訂了餐廳，想著一會兒再去叫里面思考人生的人去吃飯。
坐在辦公室里的某人又要將吃飯這件事拋到腦后了，她伸手摩挲了下那盆裴謹言送來的花盆沿。
我…是不是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