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樂家三房的孿生姐妹并沒有在一個房間睡，因為兩個人的眼睛都腫得跟個核桃似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個是默默地自己在房間里哭腫的，另一個，是在爹娘的房間里哭腫的。

無笙沒有得到答案，爹爹的說法跟姐姐一樣，圣司命大人就如此說了，他們也就需要如此做，千萬年來，這是鳶原乃至四界的鐵律。沒有人敢違逆。

可是無笙不服，夜里，她在床上翻來滾去睡不著。女床山是四界圣地，設有結界，向來沒有赤靈宮的允許無人能夠踏足。可是，總要想個什么辦法，以后，總要去看看姐姐的。

以前，爹娘也不讓她從琉璃宮進出，可是如果不走琉璃宮，去市集就要多繞好大一個圈。她撒嬌耍賴，搬出姐姐嚇唬人，還哄得陌離童童的娘親下令宮人不要管自己。現在，不也是在琉璃宮中來去自如嘛。

“嗯，我一定會找到辦法去看姐姐的。”

想到這里，無笙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下來。正要睡去，突然，眼睛猛地睜開。

“不行，姐姐要走了，我要去跟她睡。”

無笙把被子裹在身上躡手躡腳地往外跑，蘇蘇在外側的臥榻上已經睡熟了。無笙沒有叫醒她，熟門熟路地摸到了姐姐房里。

悄悄地挨著姐姐躺下。

“誰？”

樂漓也還沒睡，警覺出聲。

“姐姐，是我”無笙丟掉自己的被子，鉆進了姐姐的被子“我來跟你睡。”

說完一把抱住姐姐的背，臉在上面蹭來蹭去。有熟悉鳶尾花的香味，那是姐姐最喜歡的花。

樂漓翻過身，伸出胳膊摟住了無笙：“怎么這么晚還沒睡啊”

“姐姐，環兒說你哭了。”

“嗯，姐姐舍不得無笙啊”

“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會想辦法來看你的。”無笙轉過頭看著樂漓。

樂漓笑笑：“無笙，不要闖禍，要平安長大。”

“知道啦，要平安，要照顧爹娘。”無笙聞到姐姐的味道，睡意一下子就襲來了，迷迷糊糊地回應姐姐。

“要聽祖母的話，姐姐一直這么說，我都知道。。。”

聲音越來越小，慢慢變成夢囈。

樂漓拍著已經入夢的妹妹，輕輕地說：“就算我無法見證，你也要好好地過這一生。”

......

樂漓一千歲的生日，便是她啟程去赤靈宮的日子，也是整個鳶原乃至四界的大事。

幾個月前，就有各地陸陸續續送來的賀禮，以及親自登門拜訪的人。大家都想在女祭司這里混個臉熟，日后有事情求到赤靈宮，也好有個門路。

這幾天，家里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傷感的氛圍也被忙碌沖散。就連樂無笙這混世魔王也好久沒有出去閑逛了，每天幫姐姐整理行李，看那些拜帖和禮物，再依著姐姐的意思分門歸類。

這種事情，以前無笙最不愿意做了。但是這一次卻無比的勤快，連向來嫌棄無笙淘氣的祖母都說，她最近變得越來越懂事了。

生日的前一晚，樂氏合府家宴，長輩們一個一個地叮囑樂漓，要做一個好的女祭司，為樂氏全族光耀門楣。

無笙看著姐姐端莊優雅地回復，舉止得體，怎么看怎么好。這些年，這種正經的大宴很多，無笙嫌棄禮儀繁瑣，能躲就躲。但最近是姐姐的大事，她卻一定要參與其中，越是參與，就越是有一種深深的泄氣。

姐姐處理事情有條不紊，在各種場合都應對得宜。那么多事情壓下來，一件一件都處理得明明白白。無笙越來越發現姐姐的能干，對比之下，自己除了玩耍，真的沒什么本事。

說起自己是樂漓的妹妹，怕是丟姐姐的臉呢。

家宴散去，無笙悶悶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心里的陰影久久不能散去。

不一會兒，樂漓推門進來。她還沒來得及換下宴會的禮服裙，襯得額間的蓮蕊更加鮮紅，整個人看起來都光芒四射的。無笙一反常態沒有黏上去，只是垂頭坐在床邊。

“無笙，這幾天幫姐姐的忙，累壞了嗎？”姐姐走過來摸著無笙的頭。

“姐姐，明天你過生日，陌離童童的父君都要來送你呢，據說蠃魚族的三皇子南宮淇澤和鹿蜀族的大皇子陸丞也要來。駁族雖然沒有來人，但是送了好多禮物。”

“姐姐”無笙越說，頭越垂越低。

“我雖然是你的妹妹，但是真的大不如你呢”

樂漓坐下來，輕輕地抬起無笙的頭，眼中沒有一貫的溫柔，反而多了一些嚴厲。

“無笙，你跟我一母同胞，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有著各自的使命，我的使命，是女祭司，有著榮華權勢，就有這背后的孤寂。而你，你還年輕，不知道使命是什么，可以去過任何你想要的生活。你記住，不管遇到什么樣的情況，都不要忘了你是樂氏的女兒，決不可自輕自賤。”

說著，樂漓拿出一柄五彩斑斕的羽扇，嘆了一口氣。

“你啊，從小都不肯好好地練功，法術到現在只會皮毛，還怪家學的夫子不好，姐姐雖然不要求你多能干，萬一遇到危險，也要學會保護自己才可以。”

看到羽扇，無笙震驚地抬起頭：“這，這是？”

樂漓點點頭：“這是我頭上最堅硬的那根翎羽做的，我們鸞鳥族，生性平和不善打斗，唯有頭上的翎羽可做盔甲，又深具靈力可做法器。這個扇子，我結合法力已經鍛造十年了，給你做生日禮物。以后姐姐不在身邊，凡事都要靠自己了。”

無笙一邊聽一邊流眼淚，到最后嚎啕大哭起來

“姐姐。。。姐姐，我舍不得你走，我剛剛，我剛剛還在嫉妒你，嫉妒你比我漂亮，嫉妒你那么優秀，嫉妒你天生就是女祭司。可是你卻把你的頭頂翎羽給了我。那萬一你以后遇到危險怎么辦。。。姐姐。。。姐姐，我不要這個扇子。。。。唔。。。姐姐你還記得我的生日。。。。”

樂漓和無笙是孿生姐妹，雖然無笙拖了九天才肯出來，但以往的一千年里，姐妹倆都是一起過生日的。可這些天所有人都似乎忘記了無笙，她可以體諒，畢竟姐姐的事情要重要太多，樂府要招待來自四界的貴客，還要準備女祭司的儀典。

竟然是那個最忙亂，事情最多的主角樂漓，卻還記得這個妹妹。

無笙知道，爹娘祖母蘇蘇，都對自己很好。可是這個同胎的姐姐，才是那個真正最在意自己的人。

而這個人，明天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