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夜雨拔刀
風夾著雨星,落在小院內的石板橋上,飛快地殷開一朵朵花。在屋檐下,雨就像瓢潑一樣,噼噼啪啪地下得一丈之外看不見人影,天地之間拉起了一片雨幕,風吹起這雨幕如煙、如霧、如塵,宛若撩開帷幕輕紗。
天有不測風云,如此瞬息萬變的雨,剛剛還是小雨滴答,現在忽然大雨傾盆。坐在屋內的孟朝雨看看窗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已經是春天了,還是有些如冷忽熱。
聽到有人抬手敲了敲門,梆梆梆,很規律的聲音,沉沉的一聲一聲卻似敲在孟朝雨的心頭,一跳一跳,令她倍感緊張。
“誰?”孟朝雨問。
“是我!”聲音被雨削減了些,孟朝雨打開門,看到了穿著蓑衣,頭戴斗笠的穆寒。孟朝雨本然的一驚,小聲問:“大人,你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只見穆寒站在門口,從懷里拿出一個錦盒。
神情疑惑,孟朝雨小心翼翼地打開錦盒,里面紅色的錦緞上,放了三只銀白的小針頭。
“大人,這是何意?”孟朝雨接著問。
“這個毒針是孫韻禾的毒針,經過反復研究,發現上面的毒是瑤族特制的花粉汁。”穆寒一直站在門口,說著,“我已命人去配制解藥,可否請少幫主調查一下這種花粉汁?”
聲音雖不大,卻有種冷然的壓迫感,這種肅然,縱使孟朝雨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也會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她輕聲道:“好,記得調查我哥哥的下落。”
腳步極快,有人向孟朝雨的住處疾步走來,雨沒有減弱的意思。孟朝雨一轉頭,就見到寧思,她急匆匆地道:“少幫主,發現楊哲成的下落,在酒食肆樓不遠處的小巷,似乎孫韻禾也在那里?!睂幩颊f著,便看到一旁的蓑衣男子,因為光線有些暗,她有些看不清。
“好,我即刻前去,不要告訴我爹。”孟朝雨回答,她進屋穿了一身蓑衣,頭戴斗笠,立馬前往酒食肆樓。
等兩個人離開,寧思才后知后覺,那個蓑衣男子是穆寒穆大人,他怎么會深夜來到少幫主的小院。他難道不知道少幫主已有婚約,不過,應該來著并沒有惡意,穆大人和少幫主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夜雨中,他們順著屋檐的斜坡一躍而下,足尖點在了凝雨橋拱頂護欄所雕刻的石柱上。這一躍少說也有十余米之遠,輕盈如鳥雀撲翅,絕非常人所能。緊接著膝蓋曲折又彈起,便已越了過長橋,踏在了橋頭的另一端。穆寒第一次發覺,這個少幫主的功夫了得,只是不隨意展露,不愧是都督同知趙輔的義女,凝安幫老幫主的養女,凝安幫的少幫主,這一聲“少幫主”可不是白喊的。
此時的凝雨鎮只能聽見雨打在地面屋瓦的聲音。孫韻禾在地面之上拔起的建筑頭頂跳躍,視屋宇為階梯,故意引開那些黑衣人,把楊哲成留在了酒食肆樓不遠處的小巷屋檐下——希望他命大,能夠活過這個雨夜。
那些黑衣人的氣息聲漸遠,卻平穩恒定,即使摻雜了雨聲,依舊腳步清晰。孫韻禾知道自己遲早會失足墜落,而他們終會追上她。
頭一轉,看到了身著蓑衣的兩個人,一前一后,飛躍而來。
孫韻禾的全身已經濕透了,寒冷和疲憊真的讓她顯得分外狼狽,雙腿開始因為過度用力而開始痙攣,一個不穩,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刀劍無眼,黑衣人的腳步愈發靠近。孫韻禾心想:那不成今日要死在這雨中?
一躍而下,只見一個蓑衣斗笠者,拔刀而出,雨模糊了孫韻禾的視線,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似乎似曾相識——是穆寒穆大人。
繃緊全身肌肉,上身微躬,左腿向后蹬地微曲,右腿踏前呈弓形。突然,左腿瞬間繃直身形,握住刀柄的右臂青筋凸顯,肩膀、大臂、小臂,手腕,甚至手指一齊發力,將刀拔出,力道不減,借勢而出,猶如一道耀眼的光芒閃過。數十名黑衣人面面相覷,互相使了一個眼神,便向蓑衣人襲來,未曾料,他們的身后又有一個蓑衣人。
前后夾擊,只見黑衣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待到刀發出的光芒泯滅,只見到黑衣人的刀尖上,一滴一滴艷紅的血珠滴落,黑衣人的脖子上一條條紅線變得鮮艷無比。兩個蓑衣人會和在一起,背對背,面對這殘余的黑衣人,只是一眨眼,兩個人又分開,持刀的右臂高高揚起,又急速落下,將刀上的血液甩干凈后手腕一抖,一個漂亮的刀花出現,雨也該停歇了。
一個蓑衣人趕忙扶起孫韻禾,問:“你沒事吧?”
孫韻禾短暫地沉默片刻,她的眼中閃過震驚與詫異,心里不禁驟然一緊,眼前的人是凝安幫的少幫主孟朝雨。凝安幫不喜與官門中人結交,除了那個趙輔趙大人是個例外?,F在,少幫主和這個穆大人一起出現,難免讓人猜忌。按理說,穆寒是因為“黯銷魂”而來到凝雨鎮,而凝安幫對“黯銷魂”并不感興趣,為什么他們近日總是在打聽“黯銷魂”的事情。這其中必有蹊蹺,還是靜觀其變。
“糟了,楊哲成!”孫韻禾似乎想到了什么,說道。
孟朝雨朝身旁的蓑衣人望去,只聽見那男子道:“郇祜已經在前往酒食肆樓的路上了,他會把人救下得?!彼f著,眼神中有著一抹溫柔,然后,他的眼神又停在了濕漉漉的孫韻禾身上,如同寒冰霎時間覆蓋了整個地面。
孫韻禾被強大的氣場所震撼,只聽見穆寒語言冰冷道:“少幫主,她就是那個黑衣人,殺了馮尋,楊澤海,馮靜之人的始作俑者!”只聽見一把刀遞了出來。
目光移向刀鋒,孟朝雨語言淡淡道:“她的命已經有人還了,我不想凝雨鎮再被血雨腥風所覆蓋。”
只聽見穆寒冷笑一聲,暗暗地搖搖頭,把刀收了回去,轉過身,凝望著還有些微雨的天空,空氣里混雜著雨水的濕氣、泥土的清香、血液的腥味,讓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
孫韻禾起身,道:“多謝少幫主的救命之恩,來日,我必定償還?!?
說完,孫韻禾便踉蹌著身子,消失在夜雨之中。
長夜清寒,已經沒了風聲,樹葉沒有再簌簌而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