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自然是長澤井三和稷大道。
二者此行匆忙,顧不上掩飾自己,其毫不遮掩的強者氣場讓原本開始活泛的倉坂街頃刻間又安靜了下來,連最調皮的小孩也被大人拉回了家里。
石川雪卻自顧自地吃著,白嫩的小手搗騰個不停,眼睛全然凝聚在面前的美食上,對走進來的兩人不屑一顧。
老板娘和老板已然是看傻了:“歡……歡迎光……光臨……”
長澤井三點點頭:“老板,給我們弄點好吃的。”
說完,他大大方方地在石川雪對面的木榻上坐了下來,并請稷大道也坐了下來。
老板和老板娘自然知道這就是京都大護衛長官,一時間只覺蓬蓽生輝,做了半輩子海鮮,居然能為這樣尊貴的人物提供服務,自然是莫大的榮幸。
夫妻倆又驚又喜,忙不迭地去認真主理這份大餐去了。
但他們哪里知道,這兩位客人根本就不是沖美食來的,這只不過是長澤井三善意支開他們罷了。
“艾小姐,為何不按照既定的方案執行?”
長澤井三低聲問道,神情極為冷峻嚴苛。
“長澤君,這可不能怨我吧?我哥他不把這吊墜送給我,我有什么辦法?難道我還能搶過來不成?”
石川雪倒也不再扮萌,仰頭盯著他淡然回道。
“他為何不送給你?”
“我怎么知道?反正他就是沒給,我自然就不能把他怎么樣咯。”
“意思是……你已經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我知道又有什么奇怪嗎?”
石川雪萌萌的大眼睛鬼靈精怪地滴溜轉了兩下:“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你們已經把他描繪的所有世界都連接在一起并重新激活了,為何還要把他給弄進來,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稷大道也用疑惑的眼神盯著林威:“對啊,林兄弟,咱們付出了如此大的心血和努力才讓這一個個停滯的世界重新運轉起來,你干嘛要恢復江太監抹掉的那些鬼扯內容啊,這世界雖然殘破點,但好歹也算是活過來了,大家可以自由選擇和發展,現在他來了,豈不是一顆遲早要爆炸的末日炸彈?”
林威嘆了口氣:“稷前輩,這就得兩說了,林某承認恢復他涂抹的內容有些過于冒險,一開始也只是想在他的手稿中盡量多挖掘一點有用的資源,讓這個殘破的世界變得更穩定更安全些罷了……但現在看來,也幸虧林某這樣做了,你想想,我們傾我們的所有才把這個世界重新激活并架構成現在的模樣,但現在我們真的安全嗎?不,他這個坑神仍舊是這個世界的最大隱患,因為他本性難移,到時心血來潮又開一本書的話……”
稷大道恍然大悟:“沒錯,他就像懸在我們頭頂的達摩斯利劍,一旦開新書,便是我們的終結之日!到時恐怕又是一個被終止的世界砸過來,就算我們集合所有強者的力量,恐怕也招架不住,我們這好不容易重新搭建好的殘破世界,將如同多米羅骨牌一樣會依次傾倒崩散走進真正的寂滅,現在他自己進來了,這個危險才總算是解除了……”
說著,堂堂仙帝級的存在,居然破天荒地伸手抹了抹額頭絕跡不知幾萬載的冷汗。
林威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只是現在他已然是這世界真正的主角,我們無論怎樣,都是拿他沒辦法的,之前我們謀劃的一切,看來都已然作廢……”
稷大道這時卻搖了搖頭:“也不見得吧?從第一世界(代指江小柒處女作描繪的世界)劇情的發展趨勢來看,艾小姐是完全有能力控制住現在的石川俊,也就是現在的他的……”
石川雪卻小大人般跟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首先這個石川俊并不是我想要的親愛的艾森,我現在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艾雪兒,從第一世界來到這里,鬼知道我都經歷了些什么,我現在只想問問林長官,我還有沒有可能再見到我的艾森……”
林威沉默了一會:“按照林某的推斷,你尚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可以再見到他……”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艾雪兒也會拼命去爭取!”
“但是,一切的可能,都取決于這個該死的坑神后續將如何在這個世界發展……”
“你就說需要我怎么做吧!”
“首先我們的第一步計劃落空了,林某實在是沒料到那段文字會讓江坑神親臨一線,而且就是不給你吊墜,這劇情自然就跑偏了,林某耗盡平生修為逆轉第一世界的劇情,看來終究是以失敗告終了,第一世界顯然又將面臨停擺……”
石川雪一聽跳了起來:“哪怎么行?一停擺,我豈不是也將永遠地消失?”
林威苦笑道:“何止是你,隨著第一世界的停擺,這第二,第三等世界組成的這個殘破世界也終將陸續停擺,而這一次,恐怕就再沒有任何強者可以在寂滅中再次醒來……”
稷大道這時卻微笑著盯著仍舊昏睡的石川俊:“哪倒也不一定,有坑神在此,他總得想辦法自救吧?”
林威點點頭:“艾小姐,從現在開始,還有些時間,接下來你要利用好你現在的身份,可以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好好調教他一番,讓他能清楚地體味到不作不死這句話的真諦,待到那時,看他會不會想到辦法拯救這個世界。”
……
石川俊雖然身體醉趴了,但神志卻是清醒的。
聽到自己描繪創造的這些人物居然如此評判埋汰自己,心里當真不是滋味。
原本對他們居然能在自己描繪的世界都停擺的狀態下把所有世界都重新激活感到無比驚訝。
但聽到林威說什么在寂滅中醒來……
他立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來在自己當初描繪林威這個人物時,就賦予了他縱橫萬界掌控時空的能力!
而顯然,這個過于牛逼的人物,竟然真的有了突破幻想與現實的逆天之能。
是不甘寂滅的他,引領了這一切的發生!
但他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石川俊不禁有些戚戚然。
這時,忙碌了大半天的老板和老板娘才抬著滿滿一面板的美食走了過來,每一個拼盤都制作得非常精致,各種海鮮琳瑯滿目,清香四溢,毫無半點腥膩之氣,可見他們主理海鮮確實有著獨特的手藝。
“咦,人呢?”
但老板和老板娘卻沒看到兩位貴客的影子。
“嘻嘻,老板娘,長澤長官已經走了,說是這一桌就賞給我們一起吃啦!”
石川雪伸手抓起一只大龍蝦咯咯大笑道。
老板和老板娘面面相覷:“走了?長澤長官好歹也得賞臉嘗嘗啊!”
石川俊這時才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鼻子嗅了嗅:“唔,真香啊!大叔,大嬸,咱們一起把它們消滅吧!”
老板和老板娘眼見也只有如此了,當即也不再客氣,各自落座。
很快,四個人就觥籌交錯起來,歡聲笑語充盈滿堂……
……
酒足飯飽之后,兄妹兩人和老板夫婦二人告辭,一出店門,已經是月黑風高,繁星滿天。
“小雪,哥哥對你好不好?”
“很好啊!”
“你愛哥哥嗎?”
“當然愛啦!”
“那你干嘛還要在哥哥面前裝?”
“哥哥的意思是……”
“沒錯,我就是那該死的江小柒,我也知道你是我筆下的艾雪兒……”
“哥哥,你是喝多了吧?”
“我沒喝多,老實告訴我,艾雪兒,你究竟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是要我把艾森還回給你嗎?但貌似已經不可能了,你也知道那銅鏡已經失去了效力……”
石川雪嘆著氣,牽住石川俊的手:“說實話,我現在就想把你化成一團尸水,但在終結你之前,我覺得有必要讓你自己去體驗一下,那些因你而停擺的世界有多么的凄慘……”
“它們不都停擺了嗎?有什么好凄慘的……”
“你真是個坑死人不償命的坑神,所謂停擺是什么?不是指你創造出的那些世界真的時間停止了!你要明白,時間是有始無終的,你的停擺,只是讓那些世界再無變化發展的可能,你終止了所有生命的希望和追求,無論是邪惡和正義,無論是愛情還是仇恨,都在某一刻像水被冰凍起來了一樣,再無流動,再無波瀾,但那些誕生于你筆下的生命又并沒有逝去,他們仍舊活著,在無盡頭的時光里帶著清楚的意識卻毫無意義和目的地活著,甚至還不如僵尸,起碼僵尸沒有意識,不會體會到這種無涯般的無可發泄的幽禁和苦悶……”
石川雪頓了頓,似乎在平息內心的激動,然后死死盯著石川俊的眼睛冷冷道:“也就是說,你所創造的所有世界的生靈被你判處了真正的無期徒刑,你褫奪了我們任何的可能!”
“可是,你現在不是正在生我氣嗎?”
“哼,那你知不知道為了重新激活這些死寂般的世界,我們花費了多大的代價嗎?!”
石川雪越說越激動,小手猛然一發力,死死地握住了石川俊的手腕,然后只聽她的小嘴嘰里咕嚕地念了道咒語,兩人的身影便倏然在街道上消失了。
古怪的動靜把在屋檐下趴著的一只黑貓驚了起來,倉惶地躲到更遠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