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怎么頭這么禿?跟和尚一樣!”
“你是笨蛋么?小僧本來就是和尚啊!”
“哦哦,抱歉抱歉!聽著感覺有點厲害呢……我,將來會成為最厲害的名偵探,不會輸給你這和尚!”
“這哪有可比性啊喂……算了,我叫藥師寺蒼真,你呢?”
“我叫工藤新一!是個偵探!”
“還真是你……幸會幸會……”
第一印象,是人類相識之初最深刻的印記。或好或壞,都會隨著人和人之間的互動逐漸增加,最后變成某種羈絆。
親情友情愛情,都是如此。當你因羈絆而回憶往昔時,第一印象不會因為時間變長而落滿灰塵,反而會自己跳出來,提醒你有關最初的美好,有關……逝去的冰冷。
新一還沒那么冷,不是么?蒼真這么想著,避開地面上的血痕,半跪下來,跟鑒識課的警察們將新一裝進了黑色的運尸袋。
他小心地撫平新一衣服上的褶皺,輕輕拍掉灰塵,慢慢把拉鏈扣緊,整個過程十分平穩,平穩到他不認識袋里的人一樣。
周圍的警察對他的出現習以為常,畢竟跟警方長時間打交道的高中生屈指可數,這里就有兩個。可今天的他們都很沉默。或許因為一個在袋子里,一個在袋子外吧。
看著運尸袋裝進警車,紅藍閃爍的光芒逐漸遠去。蒼真看著新一離去的方向,覺得自己就是只塞進琥珀里的蟲子,看得見聽不見,世界也和他隔了一層膠質,朦朦朧朧,讓他動彈不得。
高木警官站在蒼真身邊,嘴張了好幾次卻發不出聲音,幸好佐藤警官把他拉走了,要不然蒼真怕他憋炸了。
“蒼真,今晚你先回去吧。工藤君的家人到警視廳的話,我會提前通知你。你……別太難過了。”
目暮警部不知何時出現在蒼真身邊。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對待他,生怕說錯了話。蒼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想笑。
“多謝你了,目暮警部。”不說話,蒼真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啞到這個程度。他剛往外走了兩步,就被毛利大叔拽到了警車上。高木警官發動了車子,往五丁目開去。
一路上高木看路,毛利看天,蒼真什么都沒看,車子里除了發動機的聲音什么都聽不到。
毛利大叔在米花中央醫院前,留下句“小鬼,別干傻事”就下了車,蒼真點點頭算是回應。
高木警官把蒼真送到寺門口,跑到后院叫出了主持,確認交接無誤才離開。薰偷偷跑了出來,看見蒼真雙手上的血跡,臉一下就白了。
“這不是我的血,是新一的。他被槍擊,死于二橋高中的倉庫。”干枯的聲音沒有腔調,好像推開銹住的門一樣難聽。
“怎么可能!?新一哥哥為什么——住持你!?”還沒等薰震驚完,蒼真就被住持從后面干凈利落地擊昏。高大的住持輕松扛起暈倒的蒼真,拉著薰就往后院走。
“蒼真需要好好地睡一覺,再這么下去他會崩潰的。嘛,還要多麻煩小薰照顧就是了。”住持把蒼真放到薰準備好的被褥里,在旁邊盤膝坐下,看著蒼真眉頭緊皺的睡相,嘿嘿一笑。
薰把被子給蒼真蓋好,看見住持還在那里樂,氣得拿起枕頭就砸了過去。
“住持還能笑出來!哥哥都這樣了!真是!”扔枕頭不解氣,薰還撲過去狠狠敲老和尚的頭,敲得老和尚連連告饒。
“我錯了我錯了,女孩子怎么能這么兇惡啊真是……對了薰,我要出門一趟哦~”被薰趕出來的老和尚,摸著光頭齜牙咧嘴,吐槽的語調和蒼真一模一樣。
滑門刷的拉開,薰鼓著臉望向住持。
“那個……我去趟便利店……去去就回~”
“唰——砰!”拉門狠狠砸回門框,薰的不滿可見一般。
“哇哦,被兇了呢……好可怕好可怕~”住持回到房里,換上僧袍準備出門。路過蒼真的房間,雖然看不見里面,但住持知道,薰肯定會寸步不離地守著昏迷的蒼真,就像她小時候蒼真做的那樣。
住持沒打擾他們,腳步輕盈地溜出了后院,輕輕帶上院門。穿行在米花寺中,看著熟悉到閉眼都能通過的環境,小時候的蒼真和薰在其中玩耍的樣子不由自主重疊在視線里,就像昨天一般。
“嘛,還是小時候更可愛一些呢。不不,蒼真從小就不可愛……”
“但是呢,就算孩子不可愛,被外人傷了心——”
一股駭人的氣息在老和尚身體里漸漸蘇醒。夜晚的米花寺本就一片寂靜,此刻更是連蟲子都不敢發聲。
“——貧僧還是意難平啊!”
地面的青磚應聲而裂,住持消失在原地不知所蹤。后院的薰似有所感,抬頭看向前院,又低頭給蒼真擦了擦額頭的汗。
“老的小的都不讓人省心……”薰把手帕丟進水盆,引起一陣波瀾,映出個眼圈紅紅,破涕為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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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新一……新一!!!!!”
小蘭緩緩睜開雙眼,淚水模糊了視線,卻依舊能看清白色的天花板。空氣中彌漫的獨特味道,讓她明白此時正在某家醫院。
手被緊緊攥住,她動了動頭,眼眶泛淚的母親就出現在視野里。有個聲音在大聲呼喊醫生,應該是爸爸吧。
“新,一,呢……”小蘭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妃英理動了動嘴,說出的還是安慰的話。小蘭覺得自己很累,累到連眼睛都不想睜開。一閉眼,眼淚就被源源不斷的擠了出來。
醫生進來仔細查看了小蘭的情況,跟毛利夫婦說了幾句‘無大礙多休息’之類的話便出去了,留下一家三口獨處。
臉色蒼白的妃英理看著淚流不止的小蘭,為她蓋好了被子關掉燈,拽著想說點什么的小五郎離開了病房。
黑暗吞噬了病房,也吞噬了小蘭所有的溫度。天空中看不見星星,月光也慘淡無蹤,沒法驅散病房里的黑暗。
像太陽般照亮小蘭生活的男生,那個能給她期待,也讓他期待的男生,那個他生命中不可,也不能或缺的男生,在小蘭的面前,就這么脆弱地消散了。
小蘭不想再睜開眼睛。她愿意失去這眼睛,甚至生命,只要能換回倉庫里血泊中的他,她什么都愿意做。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新一……新一……”呢喃著逝去的名字,少女被無邊無際的黑色流沙,一點點沒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