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對他來說是個大日子。

當然，嚴格意義上來說，對于群島的所有人來說，今天都不平凡。因為今天是史凱利格國王，或者說先王布蘭遺體回歸的日子。

毫無疑問，他已經完成了最后的狩獵，走到了一名群島人生命與戰斗的盡頭。

而亞恩華德的心情與大多數人不盡相同，他更多的是緊張。自己在前一天才向眾人宣布了布蘭王的死訊，克拉茨.奎特也只是“比他早得知”兩個小時。而與之不同的是，他當然深知先王的尸身早已經被碧爾娜和她的手下保存了起來。

顧慮在見到遺體的那一刻消散，就像那個女人說的那樣，先王脖子上被利爪撕開的傷口新鮮得就像昨天的一樣。

除此之外，老國王的遺容很干凈，胡須被打理整潔，金色的鏈甲上也已經擦干了血跡，他將穿上它——作為最后的戰袍上船。

脖子上那恐怖的傷口是熊干的，還是維爾卡人干的？他不禁問自己。

不過那無所謂，反正會被絲巾纏起來，當做浸血的榮譽的象征……

“亞恩華德，去盡快準備守靈宴吧，材料，人員什么的都已經到位了，”一個粗獷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布蘭王的遺體撐不了多長時間。”他回過頭，是哈爾瑪.奎特，這無禮的小子。

老管家臉上露出職業的恭敬，“是的，我這就去準備。”

維爾卡人們兩天前就來了，除了上次自己見到的那個，同行的還有另外兩人，他們三人被安排（當然是自己）住在凱爾卓港的旅店，每一個都比另一個更加沉默寡言。

這些殺手們將以部族勇士的身份參加守靈宴。

守靈宴的與會人員將是先王的家屬們、各族族長和他們的繼承人、德魯伊之環的代表以及驍勇善戰的部族勇士們。以這幫人的體格，沒人會懷疑什么。

走在路上，他看見斯凡瑞吉.圖爾賽克迎面匆匆走來，這個孩子還是個少年，不過臉頰上已有胡須。

作為他親生母親碧爾娜的重要棋子，計劃順利的話，斯凡瑞吉即將成為群島之王。于是亞恩華德的神色真正恭敬了起來，“圖爾賽克領主。”他駐足彎腰道。

“您好，管家先生。”這位小史凱利格島的現任領主行色匆匆，但仍然有教養地回應他，悲傷的臉上憋出一個勉強的微笑，“請問你有見到我母親嗎？”

剛好同路，他想。想必斯凡瑞吉的教育不完全由他母親碧爾娜完全把控，而如果是的話，那么他確是個可造之材。

“這邊請。”老管家伸手帶路，年輕的領主抬腳跟上：“我也是今天才來大史凱利格，嗯……奎特家族的人似乎對我們不太友好。”他說這句的時候苦笑了一下。

奎特家族……雖然以脾氣暴躁為常識被大家熟知，但是現如今的人里面，也就哈爾瑪能夠對號入座了。

碧爾娜.圖爾賽克的房間離凱爾卓正中央的會客廳不算近，挨著偏門的一側走廊，兩人倒是很快就到了。

老管家敲敲門，“斯凡瑞吉領主來了。”

門很快就打開了，碧爾娜看到兩人，眼神一動。老管家從那眼神里看出點什么，垂首說道：“我去給兩位弄些喝的。”

當他端著一壺蜂蜜酒和兩個杯子回到房間的時候，看到的是滿眼憂傷的母親和眼中有淚的兒子，只不過母親的憂傷不像是真的。亞恩華德并不做聲，在碧爾娜出來“擦眼淚”的間隙才上前搭話。

兩人站在無人經過的走廊，“你連自己的兒子都瞞過了，夫人？”老管家謹慎地問道，“他并不知道要發生什么，對嗎？”

女人的目光變得可怕起來，“我會讓斯凡瑞吉參加守靈宴，但我會囑咐他帶上武器，而你也要對我保證。”

“保證……什么？”

“安排他坐在能夠迅速逃生的地方，也就是離那幫人最遠的座位，這不難辦到，”碧爾娜真是讓人看不透，“如果他知道我為他做了什么……這一切也就沒有什么意義了，他和他父親實在太像。”

亞恩華德點點頭，他沒有選擇，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前往廚房的路上，他碰到了自己最不想碰見的人之一——溫格堡的葉奈法，同樣是女人，他寧愿面對碧爾娜。

黑發黑裙的女術士看了他一眼，紫色的瞳孔里讓人感受不到什么情感，那絕美的容顏如同一個青春之花剛剛綻放的少女，只不過亞恩華德知道，她恐怕是比自己還要大三十多歲。

“您這是要去哪里呢？”她的聲音質感冰冷，不過聽起來還蠻禮貌的。

“為布蘭王陛下的守靈宴做準備，女士。”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她這是什么意思？

“都是些雜事，而且我只是去看看飲品準備的如何了，……不過您來也無妨。”

女術士的眼里閃過一點他看不懂的神色，“沒事了，管家先生，那我就不打擾您了。”她依舊是那樣平淡而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轉身離開了，身上卻還有著一種令人慌張的氣息，那就是魔法嗎？

亞恩華德容不得自己疑神疑鬼，他加快步伐向后廚走去。

哈倫在那里忙碌著，這位新任廚師長已經照自己的意思將自己的“配料”放進酒中——藥草粉末、鮮血和掩蓋氣味的蜂蜜。

“亞恩華德總管，您來了！”哈倫看起來很興奮，他滿腦袋汗顧不得擦，有幾滴流到他咧開的嘴角上，“去大陸的凱里希祭司他們今天就回來了，我準備給塔里昂帶些大魚回去吃。”

總管點點頭，霍恩斯船長的“海旗號”即將入港，這些魔法學徒們將和采購的藥材一起歸來。不過亞恩華德并不太關心個中細節，他們和政治扯不上關系。

這天稍晚的時候，克拉茨.奎特有事找他。

很快，亞恩華德就在會議廳見到了三人，凱里希祭司、他的兩個學徒，他并沒親眼見過，想必那個個子較低的就是拉文，高大一些的那個就是塔里昂了。

拉文低著頭，戴著黑色兜帽，一聲不吭。

那個塔里昂有一個瞳孔是暗金色的，一直盯著自己看，露出些詭異的笑容，讓他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魔法學徒們都是怪胎嗎？

至于他們是否參加守靈宴，是否會被維爾卡人們撕成碎片，老管家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