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陸市日報社新聞部的辦公室里,記者們的工作大都在上午完成了,素材也都發去了編輯部,手上無事,讓人無比期待的下班生活就要來臨,他們正悠哉地靠著滑椅品著新茶愉快地議論起了周末安排,一個三十幾歲戴著眼鏡瘦高的中年男子從主編辦公室出來,坐在自己位置上后,對一旁和自己年齡相仿唇邊留著一圈胡渣的男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然后道:“明天不能去釣魚咯,阿吳,boss安排了新任務,上周只休了一天這周到今天還一天沒休,唉,媽的。”聽完眼鏡男抱怨胡渣男笑著拍了拍他肩膀,然后說:“俗話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是boss器重你哩,你應該高興才對啊,我看那副主編位置離你越來越近了!好好表現,啊~”說著又拍了拍眼鏡男肩膀。
眼鏡男扶住鏡框,對胡渣男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你可別埋汰我了,還賞識哩!”說著眼鏡男抬頭望了眼主編辦公室,方才低頭輕聲說:“真要賞識我就別給我派這些凈往鄉下跑的亂七八糟的活兒了,給我像你一樣派個跑腿的就行。”
胡須男聽完一板正經地直起了腰,然后道:“咱們做傳媒的最講究一個用詞準確哈,什么叫‘跑腿的’,你這個詞就用得極不得當,好像我其他沒干,光指使那個小孔干活了,他不是跑腿的,他是我徒弟,you know我教了他很多東西好嗎?”說完胡須男稍顯得意地身子一歪又靠在滑椅上。
眼鏡男雙腳一蹬把滑椅往后推了些,然后笑著說:“那你這個老師有點不稱職呀阿吳,我是沒看你好好教他什么光看到他給你跑腿了,就說今天,你不是該去林場鎮采搞那個什么農業基地的嗎,咋就是小孔去了,你在辦公室吹了一天空調。”
胡須男笑著搖了搖頭,“那你可真是大大冤枉我了,今天早上編輯部的讓我幫忙對稿子,我哪有時間去鄉下了,再說小孔聰明能干,多讓他歷練歷練早日出師也是好的。”
眼鏡男接著胡須男的話道:“還早日哩!我看他是早已出師,獨當一面,不需要你這個師傅了!”接著眼鏡男湊到了胡渣男耳邊輕聲說,“不過小孔這孩子還蠻勤快實誠的哦!你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叫他干還主動幫你干,我要上哪兒去找這么好的徒弟啊!阿吳,不如……”
“不如啥?”胡渣男意識到眼鏡男可能動了什么歪主意,“你自己去找去哈,徒弟只能拜一個師傅!”
“我不是那個意思!”眼鏡男解釋道,他舉著食指道:“就一天,讓他當我一天的徒弟,怎么樣,阿吳?”
“哈哈,一天你能教人啥,簡單點,套路簡單點,你不就想讓人幫你去采稿嗎?”胡渣男笑著道,“這個我做不了主哈,你還是自己問他吧,我覺得他應該不會拒絕你。”
眼鏡男比了“OK”的手勢然后道:“我這不是先給你這師傅打聲招呼嘛,沒想讓你替我說哈,他回來我自己問他去,唉?這小孔啥時候去的,快下班了還沒回來,不會出什么狀況了吧?你看你這師傅當的,也不打個電話問一下。”
胡渣男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是哈,他怎么現在還沒回來?”說完拿出手機正想打個電話給小孔,這時小孔推門進了辦公室,眼鏡男拍了拍胡渣男的手示意他別打了,小孔來到和兩人一排的辦公桌,先問候了他們才坐在位置上,小孔一看就是那種樸實忠厚的人,他戴著黑色方框眼鏡,穿著一件白色polo衫和一條卡其色五分褲,他皮膚黝黑,這并不是他本來的膚色,因為沿著衣領有一條很明顯的黑白分界線。同時他圍著脖頸一圈的衣衫被汗水浸濕了,不知是太陽太毒還是行程太多,或是兩者有之。小孔坐下后立馬把桌子上滿滿的一杯水喝得見底,雖然眼鏡男和小孔隔著一個胡渣男,但因其有求于人,他先和小孔搭話道:“今天外面挺熱的嚯。”
“嗯嗯,是有點熱。”小孔回答。
眼鏡男把桌上一罐汽水遞了過來,“吶,喝喝消消暑,你今天去哪兒了小孔?”
小孔擺了擺手,“不了劉哥,你喝吧!”
眼鏡男態度堅決,一定要給小孔,小孔卻之不恭只好收下,“我今天去林場鎮了劉哥。”
“哦!還挺遠的吧!現在才回來,不容易啊,那個采訪素材你給編輯部了嗎?”
“給了的劉哥。”小孔不知這個劉哥怎么突然關心起他來,平日里自己在他眼里只是個透明的存在,他繼續回他道:“也不是很遠,就是回來的時候路上遇到滑坡,我爬了好大一個坡才重新坐到車。”
“哦!好在是平安回來了,沒出事就好!”眼鏡男關心地說。
“嗯嗯。”
一時無話,片刻后眼鏡男問道:“小孔,你老家是哪兒的去了?”
“我老家是青溪鄉的。”
“哦,青溪鄉。”眼鏡男復述了一遍這個地名,“田溪鄉是不是離你老家不遠。”眼鏡男說完一直沒做聲的胡渣男忍不住笑了一聲,眼鏡男的套路確實很深,小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趕忙抱著手把椅子向后一蹬,“沒事,你們繼續。”
“嗯,田溪鄉過去一點就是我們青溪鄉。”
眼鏡男像知道什么大秘密似的“哦”了一聲,然后終于說出了自己真實意圖,“你明天沒事吧小孔,我想拜托你去田溪鄉一趟采個稿,就一會兒的功夫,事了你還可以順道回家。”
小孔這時才明白眼鏡男為何這么關心其他來,也明白為胡渣男無故發笑了,雖然他不想接受眼鏡男的拜托,眼鏡男上周好歹休了一天,他是一天都沒休,這周也只給他排了明天一天的假日,他本來想好好休息一天的,什么順道回家啊,他一家在他初中的時候就搬到城里住了,只有過年的時候會回去,可他也沒什么解釋的必要了,誰讓他剛來單位,位卑言輕,人家是“老人”呢,就算心里不情愿小孔也絲毫沒表現在臉上,還爽快地答應了眼鏡男,接著眼鏡男感激地向他交代了采稿的相關事宜,完畢后也到了下班時間,同事們迫不及待地沖出了辦公室。
第二天一早小孔帶著采訪設備坐上了家里唯一的一輛車——拉貨拉人兩不誤的面包車,汽車發動的時候父親不忘了在車窗外叮囑他一定要記得找單位報銷油錢,不然下次不給他開了,小孔答應著時汽車已經駛上了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