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大河在高二文理分科后才和艾昕成為同班同學,但其實他早就認識了艾昕,鐘大河來自陸市的田溪鄉(xiāng),他從鄉(xiāng)鎮(zhèn)初中考上了陸市第一中學,一中雖名為第一實則在全市范圍只能算二流高中,市實驗中學、二中、八中還有縣級的幾個高中都比它好,不過對于鄉(xiāng)鎮(zhèn)初中來說能考上市一中的學生成績都算不錯的,進了一中后鐘大河被分在了高一(8)班,因為市里的孩子可以選擇走讀不必住宿,所以他們宿舍六個人有四個是從農(nóng)村來的,兩個城里的,城里的兩個同學一胖一瘦,胖的叫袁金輝,瘦的叫吳哲,城里的孩子比鄉(xiāng)村的孩子有個性一些,多年過去,鐘大河光對高一時的這兩個室友印象深刻,袁金輝除了愛吃就是愛放屁,吳哲嘛,同學們更喜歡叫他諧音的另一個變調(diào)——烏賊,吳哲活潑開朗,自戀自負,油嘴滑舌,和木訥自卑的鐘大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高一軍訓完之后吳哲和室友們都打成了一片,他為人有趣,沒有城府,大大咧咧,有什么想法遇到什么事都想和別人分享,軍訓結(jié)束后他就向室友們匯報了軍訓期間對女同學的觀察,很不幸,他們班沒長得出眾的女生,因為5678班在一起軍訓,他重點介紹了這幾個班的情況,七班有兩個女同學長得不錯,六班有三個女同學長得還行,五班嘛,就一個入了吳哲法眼,叫什么來著?
“你說的是艾昕吧?”躺在床上游離三界之外的袁金輝突然加入了宿舍熱火朝天的討論。
“對對對!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兒!”吳哲興奮回應(yīng)袁金輝道,接著問他:“你這小子,平時看起來對女生不感興趣的樣子,原來這么猥瑣!知道的比我們都多!”說完宿舍的人都笑了。
“切!”袁金輝不屑道,“她和我初中時候是同學。”
“我靠,這么有緣分!你這小輝子不會暗戀人家吧,嘿嘿!”吳哲打趣道。
“暗戀?倒也不必,我還知道他們班有個叫齊玉歆的呢!那也是我同學。”袁金輝說完接著躺下了,“行了,不跟你廢話了。”
而宿舍其他人卻都勾起了對艾昕的興趣,紛紛議論和比對自認為五班最漂亮的女生是不是吳哲說的艾昕,結(jié)果有人說艾昕是戴眼鏡的,有人說是短頭發(fā),更有甚者說艾昕有顆淚痣,吳哲沒想到對于五班班花大家產(chǎn)生了這么大的分歧,好在軍訓完還要上實踐課,明天他們要去陸市的濕地公園參觀,到時有機會吳哲再向大家指認誰才是她所說的艾昕。
鐘大河坐在一旁靜聽著室友們的議論,他并不關(guān)心艾昕的容顏,只是對她的名字產(chǎn)生了興趣,“愛心”?竟然有人叫這個名字,想必她一定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吧……
第二天一早鐘大河就和同學們坐上學校包的大巴來到了陸市北邊的濕地公園,導(dǎo)游在人群前方生動的講解著關(guān)于濕地保護、環(huán)境治理及花草樹木的知識,而鐘大河所在的這一小撮全然沒聽進去,他們都以吳哲馬首是瞻,翹首聆聽他指認的女生是他昨天說的誰誰誰,可是五班比他們先到來,隊伍早跑到前面去了,吳哲說的漂亮女生都見到了,他們還是沒見到艾昕的真容,吳哲叫大家耐心些,五班在前面最后總得往回走的嘛,再說今天見不到以后多的是機會,他們就是一些饑渴的色狼!
不出所料,等他們的隊伍到了濕地公園的小廣場稍作休整時,五班的人群果然從前方小徑回了來,“唉唉唉!土狗們,那個就是我說的艾昕!”吳哲指著一位扎著馬尾,面容姣好,干凈清純的女生激動道,其他人什么反應(yīng)不知道,反正吳哲看呆了,一旁的鐘大河也看呆了,看來這二位喜歡同一掛的女生。
五班朝他們走了過來,艾昕和齊玉歆手挽著手,她們發(fā)現(xiàn)了初中同學袁金輝,舉起手笑著向他打招呼,袁金輝也揮手回應(yīng)老同學,沒想到吳哲也恬不知恥的跟著揮手向她倆說“嗨”,結(jié)果卻換來齊玉歆同學的白眼,引得同學們一陣哄笑,紛紛取笑起吳哲的自作多情,五班這時也在廣場停下打算休息會兒,吳哲不想這么善罷甘休,室友們也慫恿起他來,吳哲咬了咬牙,順了順今天特意打發(fā)膠梳的背頭,接著大步朝艾昕走去,艾昕和齊玉歆正在把弄剛摘的花朵,吳哲的突然造訪差點嚇了她們一跳,只聽吳哲端著聲調(diào)介紹起自己,最后還厚著臉皮說想和她們做朋友,當然最重要的是要艾昕的聯(lián)系方式,聽完吳哲的一通胡話艾昕沒說話,齊玉歆先大笑起來,然后用戲謔的眼神打量著吳哲,吳哲個子不高,相貌也普通,他的那份迷之自信確實惹人發(fā)笑,“我的朋友已經(jīng)夠多了,不再需要了。”齊玉歆哂笑道。
“這…即然很多了,那再多一個也無妨嘛!”
齊玉歆哼了一聲,不想再搭理吳哲,故意把吳哲晾在一邊,和艾昕討論起手中的花朵,說七彩花,她們摘到了紅色、黃色、橙色,藍色,這粉色和白色的花也算兩種顏色,要是再摘到紫色花就能湊夠七彩了,吳哲正苦惱于艾昕他們的冷漠,他一聽機會來了,趕忙諂媚地說他能幫她們找到紫色,她們不必煩勞,在這里等他即可,齊玉歆一想這人可真死皮賴臉,既然他愿意替她們跑腿就隨她吧,吳哲告別了兩位女士,回到原來隊伍,室友們紛紛問他進展如何,他沒直接回應(yīng)他們,而是發(fā)動他們給他找紫色花,室友們哪里愿意,他們都是看笑話的,只有鐘大河答應(yīng)了吳哲。
“好兄弟!”吳哲用力拍了拍鐘大河肩膀,他交代鐘大河和他兵分兩路,鐘大河要是先找到了就喊一聲,鐘大河答應(yīng),他朝前方一條小徑一邊走一邊仔細觀察沿途花朵,吳哲印象中有繡球花和紫薇花是紫色的,但濕地公園好像不太可能種這兩種花,還有什么是紫色的呢?鐘大河遲遲找不到紫色花,她心焦如焚,仿佛要送給艾昕花的那個人是自己一般!對了!薰衣草也是紫色的!薰衣草不光是草,它也會開花,只是它的穗狀花序容易誤導(dǎo)人結(jié)的花是枝干而已,薰衣草濕地公園還沒有嗎,鐘大河抬眼望去,橋的那頭就有一片,他趕忙過去摘了一株薰衣草,為了朋友也為了私心他顧不上什么公德了。
他手握薰衣草走在橋面上,往前望去他竟走了這么遠,只期望回去后艾昕她們還在,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奔跑時,突然橋邊有人呼喊起來,他往水面看去竟有一個人失足掉進了湖里,想來陸市不靠江湖不靠大海會游泳的人很少,路邊的人只能看著湖中的人呼救而干著急,準備找什么長物看能不能施救,鐘大河看了一眼手中的薰衣草,接著狠心把它扔在了地上并迅速脫了上衣,從橋上如一道彩虹躍入了湖中,浮出水面后全力朝落水者游去,然后一把抱住她使她腦袋得以露出水面,接著鐘大河緊咬牙關(guān)拖著落水者向岸邊游去,到了岸邊在其他人的幫助下落水者終于得救,只是她已面色慘白氣息虛弱,隨時有暈厥的可能,他們兩人全身都濕透了,鐘大河沒多想又背起了那位同學過了橋直奔車道,此間他不忘叫其他人幫他撿起他的上衣,當然,還有那株薰衣草。
一位老師已經(jīng)打開車門在馬路邊等候,一行人趕緊把落水者送上了車,鐘大河本來打算到此就回學校換衣服,但老師用命令的口吻要求鐘大河也一同前去醫(yī)院,鐘大河不能逞強只得順從,鐘大河趕緊上了車,汽車快速朝市人民醫(yī)院駛?cè)ィ渌咦谥虚g,鐘大河和七班班主任分坐后座兩邊,坐在副駕駛的七班班長幫忙拿著鐘大河的校服和薰衣草,班長叫鐘大河脫了短袖趕緊把外套穿上以免著涼,鐘大河接過了衣服把她蓋在了落水者身上,笑著說他一點都不冷,這天氣游游泳正和他意呢!
一旁的班主任一邊照顧著自己學生一邊打電話聯(lián)系她的父母,鐘大河這才知曉落水者叫張婷,一個很普通容易重名的名字,她戴著牙套,細扁的鼻子凸顯得臉型圓闊,且左邊似乎比右邊更寬些,她的眼簾微微翕動著,要強的證明著她還有意識,鐘大河悲憫于生命的脆弱,她一定要堅持住啊!雖然她不是支美麗的花朵,但更要像沙漠中蕨草一般,頑強而堅韌。
車開到半路張婷似乎好轉(zhuǎn)了些,她驚異于鐘大河對他擔憂的眼神,趕忙羞愧地低下了頭回避他的目光,班主任劉老師是個中年婦女,她慈愛的面容讓人感覺親切,她關(guān)愛的詢問張婷的是否好轉(zhuǎn)些,并問她要不要喝點水吃點巧克力,張婷羞赧地搖搖頭,她的臉純白中透著深紅,讓人無不憂心,鐘大河知道她是難以啟齒,性格相似的人更能體量彼此的內(nèi)心,他拿過劉老師手上的巧克力,剝開包裝勸慰她吃一些,張婷只好張嘴咬了一口。
這時坐在副駕駛的七班班長和鐘大河攀談了起來,詢問了他的班級名字,鐘大河如實回答了他,班長又夸獎他的見義勇為,還稱贊他水性好,鐘大河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說:“我們田溪鄉(xiāng)有一條青玉河,我小時候就常去河邊玩耍,很早就跟大人們學會游泳了。”
“你叫大河,你的名字就來自這里吧?”
“嗯是的,我出生時正是夏天青玉河河水暴漲的時候,我爸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劉老師也參與進了他們的話題中,說她的母親就是田溪鄉(xiāng)的,她母親給她說過洪水總會淹到兩岸的莊稼,并關(guān)心現(xiàn)在是否還這樣。
鐘大河認真回應(yīng)老師道:“我初中時候河邊建了個煤礦,為確保生產(chǎn)修了很高的堤壩,現(xiàn)在不會這樣了,一個老板還在煤礦上游建了個水上樂園,沒想到修到一半不知怎么的就跑路了,其實我希望跑路的是煤礦。”鐘大河笑了笑,接著說,“煤礦帶來了污染,水上樂園卻能帶來歡樂,真想能去里面玩耍,可惜……”
很快汽車停在了急診室門口,鐘大河再次背起張婷,把她送上了病床,鐘大河注意到張婷大腿根被血跡染紅了,趕忙用衣服幫她遮住下身,張婷用最后的力氣向他投來感激的眼神并開口說了兩個字“謝謝”,接著她就被護士推進了病房。
鐘大河心疼起她來,她也是個內(nèi)向且倔強的人兒啊!來了月經(jīng)身體不舒服還不請假,早上肯定沒什么胃口吃東西,加之走了那么多路一時頭暈?zāi)X脹就掉入了湖中。
一個護士也過來催促鐘大河換上干凈的病號服,并給他測量了體溫,還抽了血樣,鐘大河身體健壯,常規(guī)檢查各項指標都沒什么問題,劉老師通過手機聯(lián)系上了八班班主任,班主任又找到了鐘大河室友,接著吳哲就給他送來了換洗衣服,鐘大河換上了衣服就出院了,出院時他把薰衣草遞到了吳哲身前,吳哲沒接,說都晚了,他也找到了紫色花,只是回去的時候他們都走了。
鐘大河只好自己珍藏了那株花,把他做成了書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