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昕送別了陶新雨后回到宿舍,屋子里空空蕩蕩,就如她的內心一般,她對人生最美好的希冀在昨夜瞬間破碎了,她還有什么可期待的呢?她以淚洗面,拖著無比沉重的雙腿來到陽臺前,有一刻她產生了赴死的決絕,她雙手抓住了欄桿,地上紅色的板磚如鮮血一般卻讓她產生了幾分恐懼,“同學,同學,同學?”宿管阿姨把艾昕從悲痛的汪洋中拎了出來,艾昕回頭看向門邊的阿姨,阿姨一邊翻弄手中的名冊一邊交待艾昕今晚之前務必搬出去,艾昕點頭答應。
就算了吧!不做他的戀人,還可以做他的粉絲,成為他那萬千擁躉中的一員,為他打榜,追蹤行程,觀影聽歌,那不也是一種另類的戀愛,他永遠離去了,卻不曾遠去。只是如今,她陷于悲慟的漩渦中難以自拔,還做不到那么坦然,她需要時間來撫平傷口,但她已不再想一去了之了。
她找到了蘇瑤,蘇瑤見她枯槁頹靡的模樣,不忍再責備她當初的執拗,她把她接回了住處安頓下來,如今她也是分身乏術,只能晚上下班回來才能陪陪艾昕,現在公司的處境不會更好,也不會更差了,現在公司專心耕耘本市和周邊市場,其他地區處于半放棄狀態,光傾集團也遲遲啃不下本市,它的高層萌生了收購瑤煙科技的想法,已經和瑤煙科技接觸,蘇瑤迫于合伙人的壓力,也準備向敵人妥協了。
艾昕漸漸好了些,她還了蘇瑤錢,還想著去他的公司上班,看能不能做點什么陪她渡過難關,蘇瑤心領了她的好意,不想她來公司和她一樣受氣,再說公司都在裁員,艾昕來也幫不上什么忙,她就好好待在家療愈受傷的心靈,艾昕只得作罷。
轉眼光傾集團對瑤煙科技的收購程序啟動了,蘇瑤漸漸撒手工作,卸下職務,她開始著手準備去英國留學的事宜,留洋鍍金回來繼續開啟新的事業,忽悠更多的投資。
“你要去英國?”艾昕不可置信的看向蘇瑤,是啊,她一直是這么有想法,有事業心,果敢冷靜,思及淵源,同樣都是為情所傷,為什么蘇瑤如同鳳凰涅槃,而她卻在此自怨自艾,悲戚感懷呢,“你還回來嗎?”
“當然啦!不回來,怎么繼續圈錢,嘿嘿!”蘇瑤笑著道,她淺嘗了一口甜點,接著道:“現在有錢人最崇洋媚外,向往歐洲貴族式的生活,崇尚養尊處優、繁文縟節,我就去英國親自看看,切身實地學習學習,當然最重要的是鍍金嘛!要讓他們相信,我是親身接觸和體驗過高貴生活,是被他們文化熏陶過的,回來后也不辛苦從事這些高科技行業了,保不齊哪天就被其他資本吃掉了,我就辦個學院,自己當導師,到時我這前瑤煙科技CEO和英國大學碩士身份已經夠資格吧,不行就請一些外國人來上課,開售貴族課程,招收那些新貴極其子女,一個課程就收他們個十幾萬,肯定穩賺不賠!多好?。 ?
“嗯,多好啊……”艾昕附和道,接著暗自神傷,“只是,連你也要離開我了?!?
蘇瑤握住她的手,讓她看開些,放眼未來,世界寬廣燦爛,不必執拗于一彎已逝的春水,艾昕收下了她的勸慰,不久她就和蘇瑤一同啟程,把蘇瑤送上了飛機。
等蘇瑤飛越歐亞大陸,艾昕也登上了南行的飛機,去了陳爍老家的城市,她在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待了兩個星期,走他所走過的路,吃他所吃過的菜,逛他所逛過的景點,深度游玩了城市的每個地方,接著她又坐上南去的高鐵,到了廣州、深圳還過海關去了香港,接著坐船去了澳門,那是她第一次坐船穿過海面,只覺得天好闊,水好深,心情好舒暢,她去了賭場卻沒賭錢(她還要留著錢游遍全國呢,害怕輸得身無分文),只覺得賭場里的人都好有趣,免費的飲料就是好喝,她在澳門待了一天又飛去了三亞,正值國慶人潮洶涌,海灘上擠滿了人,她只覺無趣,轉頭去了海南一個不知名的小城市,等國慶假期過后啟程去了桂林,桂林山水名不虛傳,她如成為了國畫水墨中的一點,那晚回酒店后她睡得很香,夢到了想夢的人……
接著她直接飛去了大理,蒼山洱海,嫻靜生活,如果不考慮生計她多想在此度過余生,她在大理待了一周才起身前往麗江,沒怎么逛就遇到個變態差點無法脫身,最后她悻然匆匆離開了小城,動身去往安順黃果樹瀑布,驚嘆于大自然壯偉景觀后又來到鋼筋水泥澆筑成的魔幻都市重慶,吃了魔鬼辣度的重慶火鍋到成都和萌出天際的熊貓崽子打招呼時口腔潰瘍了,她忍著鉆心的疼痛登上了西安的古城墻,和著晚風猶豫著要不要去XJ,想著想著火車就行駛到了蘭州,到了蘭州才知道根本沒有蘭州拉面,有的只是蘭州牛肉面,她在蘭州吃了三餐牛肉面,聽聞了高原的恐怖,遂打消了進藏計劃,而是一路西上去了敦煌,茫茫沙漠中的月牙泉那么美麗動人,如天神的眼淚,接著她又流連于窟穴中魔幻而精湛的壁畫,有一刻似乎看破了紅塵卻被心中那份執念拉回了人世,她接著踏上XJ的土地,感嘆于XJ的遼闊遂在HM市下車吃了香甜如密的哈密瓜后放棄了繼續西行,她跨越千里從祖國的大西北直接飛往了大東北的哈爾濱,冰城雪冷,霧靄深鎖,她走入最負盛名的冰雕迷宮,亦真亦假的世界已讓她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接著她爬上了白雪皚皚的長白山,對著深邃圣潔的天池許愿,她一路走走停停,已經疲憊不堪,實在游不動了,在一望無際的蒼白天地之間,艾昕只覺得自己就是那天池,孤單沉睡在此已億萬年,無依無靠,無始無終,這一刻她是那么想家,環游祖國半載,欣賞了風格迥異的景,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更體會了漂泊無定的伶仃,她累了,她沒覺得灑脫,也沒忘記苦痛,她只覺得累了。
她來到了BJ,在小年這一天,她只去了紫禁城一趟,就坐上了回陸市的飛機。
陸市,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市,一個沒有什么特色的城市,艾昕一時都說不出自己想念的東西,但當她腳落在陸市的土地那一刻卻感到如此的暖心,這就是家的力量,當你在翻華榮盛的外頭四處碰壁,家卻在后頭呼喚你,庇護你,為你舐血療傷,艾昕不想再去外面闖蕩了,她要把根扎得越深,枝長得越盛。
艾昕父母都是本地鋼鐵廠的工人,艾昕還有個比她小三歲的弟弟,正在省會上大二,一家人其樂融融過完年,父母托關系在鋼鐵廠給她謀了個文職,艾昕卻不怎么想去,見過了紙醉金迷的生活,轉手過幾十萬的鈔票,艾昕有些看不上幾千塊的月工資,好在銀行卡里還剩點錢,艾昕又在家待了幾個月,不時出去和朋友游樂倒也不覺得乏悶,艾昕在陸市最好的朋友是高中同學齊玉歆,她們做了三年同學,本來打算考同一所大學最后齊玉歆卻沒考上,就去上了??茖W了攝影,現在她在一家影樓上班,齊玉歆身材和艾昕一樣面條,相貌就遜色一些,現在她留著齊肩的金色鬈發,喜歡畫深色眼影和涂抹艷麗的口紅,比高中時成熟了不是一點半點,過年時她剛和認識半年的男朋友分手,開始是她常找艾昕消愁解悶,隨著對前任怨恨淡去,倒變成了艾昕常來找她玩,反正都無牽無掛,她們有時間就帶著相機出去,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流連于鄉村的山水田園。
但艾昕也深知這種悠然自得的生活持續不下去,當銀行卡里的數字漸漸趨近于零,擺在她面前的有兩條路,要么找個好人家,要么滾去工作,而她的爸爸媽媽還想全都要,一邊催促她去上班,一邊不停幫她物色相親對象,最后,她不得不鉆進了鋼鐵集團辦公大樓,但對相親一事的態度她是十分堅決的,不去就是不去,任憑爸媽磨破了嘴皮。
做為剛進公司的菜鳥,艾昕干最多的活兒,拿最多的錢,每天回到家只感覺身心俱疲,這也不全是壞處,至少她不會想著他失眠了,艾昕就這樣機械式的,渾渾噩噩的在辦公樓里待到了新的一年,等工廠財報出來,今年收益不好,取消了承諾的員工年終獎,艾昕這才幡然醒悟,繼續待在這里是沒有前途的,只會日漸消磨她的意志,在同溫層中畏懼不前,這絕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想她的人生,至少和那顆耀眼明星的差距不是越拉越大。
艾昕農歷新年一過就在爸媽的怨懟聲中辭了職,她實在受不了父母的嘮叨,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來到了齊玉歆的住處,齊玉歆又新交了個男朋友,是她男朋友衣冠不整慌張給她開的門,艾昕也識趣的來到客廳沙發坐下,等兩人膩歪完她男朋友出去齊玉歆這才來陪艾昕談天,這時艾昕媽媽打電話給齊玉歆詢問艾昕是不是在她家,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艾昕媽媽就放心地掛了電話,齊玉歆這時才知道艾昕的突然造訪原來是因為和家人鬧矛盾哩!好友有難,她哪有不幫她抒困的道理,她盛情的邀請艾昕去她公司上班,她們公司正缺銷售哩!但好像好友不是很感冒,齊玉歆明白了,她最缺的不是工作,而是一個男朋友。
她之前已經得知了艾昕一直對她大學的一個男神念念不忘(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艾昕向齊玉歆講訴時隱去了陳爍的身份),她給艾昕找不了好工作,但要說條件優越的好男人她還是認識的,只要艾昕有意重新開始那都不是事兒,可問題就是出在這兒,艾昕沉浸于往日的幻夢中,遲遲不肯走出來,任她說得口干舌燥她都聽不進去,有些人就是怪異,喜歡拿起刀子往自己心上捅,外人攔都攔不住,只有無奈悲憫的份兒了。
“別說了,玉歆,我累了,想去你床上睡,你男朋友不會回來了吧?”
“不了,他們單位有公寓,我滴大小姐,走吧!”說完齊玉歆拉著艾昕進了臥室,“等等呀我換換床單!”
看著凌亂的床鋪艾昕只得點頭,“好啊。”艾昕在齊玉歆忙活的間隙她來到床邊書桌前,齊玉歆真是喜歡拍照,桌上擺了一沓相冊,最左邊的一本顯得有些老舊了,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它淺綠色的邊框艾昕只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很久以前見過,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小心翼翼把那本相簿抽了出來,仔細翻開起來,那都是些齊玉歆高中時的相片,自然也少不了她這個好閨蜜出鏡,三張就有一張里面有她,她只覺那時的自己好生稚嫩,打扮也好老土,她心中升起了幾分羞澀,也想起了三兩舊事,齊玉歆拿著被單過了來,探頭瞧她在樂呵什么,“喲,隔這兒考古呢!咱們那時候打扮傻氣吧!”齊玉歆邊說邊拿著舊被單去了衛生間。
“是挺傻氣的,你還好,我才傻。”艾昕一邊笑著一邊翻弄,翻到一半卻掉出了一個信封,信封上面沒有落款,也沒密封,她抽出了里面的信紙,原來是封情書哩,泛黃的紙張上第一句問候著“親愛的”,后面還曖昧的劃了顆桃心,這個男生有心了,艾昕對情書的內容不感興趣,情書內容大多如出一撤,都是些陳詞濫調,她更感興趣的是男生的名字,紙張底部用行草瀟灑寫著一個字——河。
她想起來了,想起這封信的淵源了,這時齊玉歆已經從衛生間回了來,看艾昕在觀摩情書也不急不躁,只是輕輕地從她手中抽了過來,瞥了幾眼后笑著放進了信封。
“你以為我早把它扔掉了吧?”
艾昕笑著道:“我哪知道你的小心思呀!不過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去了?高二?高三?我記得當時你拒絕了人家了呀!怎么,欲擒故縱??!”
“快進高三的時候?”齊玉歆也有些疑惑,“這個鐘…大河不是只和我們高二做過一年同學嗎,高三就考進火箭班了,應該就是快分別的那時候?!?
艾昕頗感興趣地刨根問底道:“后來怎么樣了,玉歆你不會——”艾昕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背地里偷偷和他搞曖昧吧!你這個浪貨,難怪珍藏著人家情書哩!”
“你說啥呢?”齊玉歆激動的撓艾昕癢癢,艾昕趕緊躲開了,“你才是浪貨,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和孔辰風好著嗎?等我大二了才和他分手,媽的,這個渣東西,提他就來氣!就算我未仆先知兩年后會和孔辰風分手,我也不是會干出腳踏兩只船的人好嗎?再說我們什么關系,我要真和他在一起了會不告訴你嗎?”
“行~我相信你?!卑繉χ槐菊浀凝R玉歆一字一句道。
只聽齊玉歆又說:“不過……我和孔辰風分手后倒是聯系過他?!?
“我就說嘛!”艾昕自鳴得意道,“你要是對他沒點好感怎么會珍藏人家情書!后來呢?”
“后來,無疾而終咯~”
“這……”艾昕煩悶地搖搖頭,“這男人,變心也挺快嚯?!?
“也不能這么說,我們不是都在省會上學嘛,那時吃了幾次飯,他人其實挺不錯的,不停疏導我,安慰我走出失戀的陰影,還說我這只是一種對前任的應激報復心理,他不愿意這樣,等我走出陰霾再說,我一想也有幾分道理,就沒強求他,我們沒多少話題,倒是常聊起你,嘿嘿,之后我和院里一位男生好上了,后來就沒聯系了?!?
“嚯!不是男人變心快,是你這女人變心快!”艾昕嘲笑齊玉歆道。
“得得得,不跟你扯這些陳年往事了!”齊玉歆把相簿歸于原處,催促艾昕趕緊上床睡覺,兩人又嬉鬧一番方才關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