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后處吃過晚飯后，解憂在宮里散步，沒走幾步看見不遠處謝云陽正扶著杜依依散心。沒想到平府里的后花園都碰不上，御花園那么大還是遇見。

她看見時想要避開已經來不及，杜依依跪著迎了上來。

見架勢，應是來者不善，想要同她理論的陣仗，倒像是自己真的害死了她的孩子。解憂看著好笑，本想著安撫兩句孩子的事，顯得體恤一二，給她個臺階下，便也能離開這是非之地。卻不想一提到孩子，杜依依馬上一臉楚楚可憐，“妹妹福薄，這第一個孩子本就是該是姐姐的，妹妹本不該癡心妄想要這第一個孩子……”

話沒說完，就哽咽起來。

解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覺得有些厭煩后，只轉身離開。

裙擺拖地的瞬間，杜依依順勢倒在地上。

她本沒有察覺什么異樣，只是身后謝云陽的聲音那樣關切，“依依，你沒事吧？”

明明知道那樣溫柔地聲音不屬于她，太久沒有聽到這樣憂心的語氣，心卻還是莫名的悸動，情不自禁轉頭看，撞上謝云陽看著自己目光，陰晴不定。

或許，現在他也不是那么相信她的。

她閉上眼，想應只是他戲做的太好，自己不能當了真。做戲做了四年，每每入戲太深。有時，她也會分不清真假，會因為難過的。

為什么要同他做戲呢？

大婚當日，他挑了蓋頭，紅燭高照光影閃爍下跟自己說，“解憂，我愛你。只是我想這江山，以后許久怕是作出形同陌路的樣子。”

不用他多說，解憂便明白。

梁帝多疑，若是此時兩人情意深重，便是得了定遠王府的支撐，他要登儲君之位，便會遭到忌憚，可謂困難重重。若是解憂能與他貌合神離，皇帝便會覺得他只是為了江山社稷娶了一個不愛的女子，許還會對他生出幾分愧疚。

這份愧疚，這份犧牲，會成為他奪取圣心的臂膀。

解憂看著他，“其實，你可以不同我說這些的？”

這樣深沉的心思，不說會更安全。

“我想同你說。

那日從圓通山回來，我帶了一棵西府海棠回來，與人說是特色花木，因看著喜人栽種在御花園中，實則一早給你來，是給你新婚的禮物。我真心想娶你，什么都不想瞞你?！敝x云陽說，神色間情意拳拳。解憂看著，伸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吻住了他，“我知道?！?

語音落下不久，伸手替他打翻了燭臺。

解憂知他心不是閑散公子。

十四歲因江南水患前去給災區監糧，次年便提議興修河道，從根源緩解水患。十五歲穿著戎裝去過前線，三千敵對方一萬，打了大梁北境十年來第一場勝仗，回來卻要因謝云霽的一紙奏折議和。

他因著此事，開始卷入朝堂之爭。那時，謝云霽靠著風花雪月的詩詞，在京中頗有盛名，又接著母妃的幫襯，深得圣心。他則什么都沒有，皇后是真的賢淑，向來沒有虧待過他，但不能在奪嫡上面幫他。

于是一路走來，全靠自己，解憂覺得，謝宇陽心里應是真心想為這天下除一除這弊事的。

她愿意幫他。

以什么樣的方式都好。

謝云陽便摔門而出。

從此京中盡是兩人不和的傳聞，她心里信他這些年便都是逢場做戲，他心里對自己的感情，應是干干凈凈，不曾染上污垢半分的。

杜依依仍是一副體貼溫柔，“不怪姐姐，是依依不小心?！?

謝云陽惡狠狠盯著她，“她已失了孩子，你何必再來傷她。言解憂你再敢刁蠻無理，我定會讓你好看！”

她想若是辯解，也不是不能說清楚，刺客死了，身上的配飾、衣料針腳，也是可以查下去的。

只是看見謝云陽扶著杜依依正柔情似水。

解憂知道自己就是這么個角色，早從她跳下城樓惡名昭彰時，她便沒了辯解的機會。于是，她說，“是么？”

身后那人地憤怒似已到了極致，解憂發現自己竟一點也不緊張，反而心里竟正猜著他會做什么，是會罰她跪祠堂，還是扇她兩耳光……

時間久了，這樣苦情乏味的戲里，總要自己給自己找點樂趣。

“不知杜側妃為什么跪在地上，難道是知道皇嫂給已經過世的的小皇子抄寫經書，要謝恩么？都是一家人，要謝也不用這么隆重啊！皇兄身為太子，后宮真是一片和睦，這樣才是國之大福嘛?！敝x云霽的聲音傳過來，解憂不用看，聽他松弛的聲音，便知道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只是看著謝云陽，見他的機會不多。此刻他的臉色有所緩和，解憂不知道他是以為自己要抄經書，還是被謝云霽那句后宮和睦逼著做出來的假象。

但不管怎樣，他今日都不會為難自己了。

內心說不清楚的感覺，竟像是失望。

為什么兩個人的關系成了如今這個樣子，見面就是弓滿弩張，外人看著貌離神離，見面不能好好說話，提起彼此便是也一臉厭惡。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開始，連私下一句噓寒問暖的話，都沒有了。

她看著謝云陽和杜依依一同離開，轉了個彎看不到人影，只聽得杜依依嬌滴滴的聲音，“哎呦”一聲，應是撞到了什么東西上面?！斑@是太子妃姐姐喜歡的花么，只是她喜歡，我每次從這走，總是會碰著頭?！?

解憂聽見謝云陽吩咐，“李福，這樹找時間砍了吧。”

原來，記憶里那個曾取笑她功夫不好偏偏膽子大，與她一道賽馬的明亮少年，也曾笑著說，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姑娘的男子，也會語調平常，砍了他曾經辛苦數十日常載下的花樹。

解憂走過去，看那棵的海棠軟香依依開得妖嬈，她看了許久，伸手微一碰滿枝丫的花撒了一地。

謝云霽跟在她后面，“解憂，你若是喜歡這樹，要不我將這樹挪一挪?！?

“砍了就砍了吧，再長怕是會遮著周圍的花木?！彼f。

“那好。”謝云霽掩飾不住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