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上次分析會后,許言開始刻意避開跟洛澤的接觸。
她怯懦,他淡漠,這份單純的喜歡,注定無疾而終。
當分發政治試卷的時候,許言特地喊了安琪來發三四兩組。
當從后面傳遞家庭作業的時候,她特地從過道一側傳給莫邱宇。
……
許言覺得,即使她刻意避開接觸,洛澤也不會察覺得到,或者更確切地說,他根本感覺不到。
一直是她單方面努力,單方面放大所有的情緒。
安琪察覺她的變化,私下里拉住她忍不住問:“所以你這是……打算玩欲擒故縱了?”
許言認真做題,面色不改:“學生就應該有學生的樣子,俗話說得好,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
“而且,”她忽然抬頭看向安琪,極其淡定,“就算欲擒故縱,也是建立在別人關注你的基礎上。我,沒戲。”
安琪嘆了口氣,再拍拍她的右肩,儼然一副老干部的模樣:“看開就好,哪個學生年代沒遇上幾個令自己怦然心動的人呢?心動未必喜歡,喜歡未必合適。”
許言頓時覺得手里的題目不香了:“那你遇到過心動的人嗎?”
安琪瞥她,一臉不容置疑:“你覺得以我的個性,會有嗎?”
“……難說。”
“沒有!這么跟你說吧,迄今為止,沒人能入得了我眼。”
“真的?”
“真的!”
“嘿嘿……”
—
在暮城一中所有教師里,十班的化學老師陳秀南絕對是最古怪最有趣的那個。
他有自己的一套教學方案,從教二十五年來,不知毒害了多少學生,讓大家簡直是又愛又恨。
不過,也多虧了老陳,許言愛上了化學這門學科。
這天,化學課是上午第一堂。
下了早讀,各科課代表到處催作業,許言大概是最閑也是最懶的一個。
好在,政治作業少收得很快。
“齊了?”
“沒有,還差一個江西。”
許言捧著一摞試卷,走到坐在第四組第一排的江西桌前,伸手跟他要作業。
江西剛補完生物作業,此刻拍拍腦門,仿佛才想起來有政治作業:“等一等,我還沒寫。”
江西是班上出了名的拖延癥晚期患者,副科作業經常忘寫或者不寫,主科也得看他心情,連老蔣的數學作業他也敢拖一拖再交。
久而久之,十班各科課代表都將其拉入了黑名單,也為了不氣壞自己不會跟他廢太多話。
許言嘆了口氣,就要離開。
江西抬頭看她,吊兒郎當:“要不然,你還是借我一份抄一下吧。”
許言也為了圖自己省事,便將最上面的試卷給了他,看名字是個不熟悉的同學的。
上課鈴恰好響起,江西先護住兩份試卷,朝許言:“等化學課下了就給你,萬分感謝!”
許言不以為意,回了自己座位。
老陳夾著教輔資料,踏著穩健的步伐上了講臺,待他站正,扶了扶厚重的鏡框,隨后便拿出他的老伙計激光筆,一聲令下:“上課!”
十班人齊刷刷站起來,嚴肅且認真,實則內心都憋著笑。
老陳比較矮,一直板著一張臉,從來沒怎么朝學生笑過,但學生們卻覺得他很可愛。
“先說一下,昨天的作業一共有三個人沒交,名字我就不點了,我也不認識,該怎么做你們知道。”
老陳不怎么查交作業的人數,但一旦查到了,便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老陳說,學校不讓老師體罰學生。他便有了自己的應對措施,誰要是沒交作業或者是上課沒回答出簡單問題,便自覺地去教室后面做運動,男生十個俯臥撐,女生十個深蹲,美其名曰“健身”,將學習跟鍛煉有機結合起來。
一開始,大家都覺得這是丟面子的事情,但隨著次數越來越多,也就漸漸習慣了。
如果說生物課是前五分鐘讓人人心惶惶,那么,化學課便是整節課。
老陳最喜歡開火車,一節課會問到很多人,那種刺激不言而喻。
仔細算下來,許言是幸免于難比較多的了,沒怎么站在后面深蹲過,這也多虧她反應快還聰明。
這天是從第二組開始提問的,十分鐘下來,已經有四個人去舒展過身體了。
驀地,老陳掃了眼第四組埋頭的江西。
危險就是這么不經意間降臨。
老陳健步如飛,直接拿起桌上的罪證:“不錯啊,對我國的基本經濟制度了解得挺透徹嘛?這么喜歡政治,化學課還抄政治作業?”
江西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站起來,表情卻并不怎么慌張,靜候發落。
老陳仰頭看著江西:“這張寫完的是你跟別人要的,還是別人給的?”
江西也不遮掩:“別人給的。”
老陳:“誰給的?”
江西:“政治課代表。”
本來安安靜靜做筆記的許言,愣了兩秒,抬頭看向老陳,全班人看著她。
老陳聞言,將試卷重新放回桌上,再走回講臺,眼神犀利:“下次誰再敢在我課上補作業、抄作業,還是跟我化學無關的,我都直接撕了。”
許言漸漸有些坐立不安。
果然下一秒
老陳用激光筆指了指教室后面:“政治課代表,先去后面站會兒。”
真是夠滑稽的。
許言扯了扯嘴角,起身朝后走。
她倒不記恨老陳,但因為老陳,跟江西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原來,感謝人還有這種操作?
許言在后面站了會兒,視野很寬敞,接二連三欣賞不同的人到后面做運動,其實也挺有意思。
筆記的話……下課借文熙的抄抄吧。
火車開到第三組,第四排,洛澤緩緩站起來。
到他的那個問題是條計算題,要繞幾個彎子才能得出結果。
許言之前就發現,洛澤上課回答問題較其他人有些遲鈍,尤其是在老陳的化學課上,所以她曾猜測,反應慢難道是他一個缺點?
偏偏老陳是個急性子,激光筆往后一指,人就得往后站,管他是個學霸還是個學渣,一切自己開心就好。
許言本來站在后面跟補完作業回來罰站的顧淮安嘮嗑,看到洛澤正朝后面走,便禁了聲。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淺藍色衛衣,休閑款,隨性大方,懶散不俗,配上修長的身材,精致立體的五官,任誰看了都會引發一陣感慨。
他直視前方,等到了教室后面,淡淡瞥了一眼許言,而后緩緩俯身做俯臥撐,許言的注意力不經意間被吸引過去。
印象中,他好像不怎么愛運動,體育課上有人找他打球踢球,他都直接拒絕。
而現在,他的姿勢很標準,手臂很有力量,表情管控得也很好,還是那副有魅力很迷人的模樣。
他的皮囊,的確很容易讓她心動。
原來,她是這么膚淺的一個人啊……
十個俯臥撐,許言覺得仿佛一眨眼就做完了。
等洛澤起身,她匆匆移開目光,偏過頭。
顧淮安輕輕用胳膊推了推她。
許言只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洛澤沒有回座位,反倒是站在了她的身邊。他比她高出一個頭,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老陳正背過身,在黑板上板書。
明明隔了半米的距離,許言卻感覺靠得很近,呼吸也隨之加快了些。
洛澤緩緩從衛衣口袋中拿出一板德芙巧克力,遞給她,平靜地開口:“上次的回禮。”
回……禮?
許言下意識低頭看,貨真價實的巧克力。
只是……
“謝謝。”
洛澤捕捉到她一瞬間的皺眉:“不喜歡?”
“喜歡,挺喜歡的。”許言警惕地瞄了一眼老陳,迅速塞進自己的口袋里,手不敢再拿出來,很快手心就出了汗。
聽她這么說,洛澤才抬腿離開,回到座位坐下。
許言有些不知所措,呆愣了幾秒。
“巧克力?”顧淮安好笑地看著許言。
“嗯,是我最不喜歡吃的巧克力。”許言下意識回他,還沒徹底緩過來。
“你現在的重點,不應該是為什么洛澤送你巧克力嗎?一個男生送女生巧克力?”
許言怔了怔,但很快開口:“別想太多。你看洛澤那副平淡冷靜的樣子,像是有別的意思嗎?就單純是個回禮而已,說不定人家家里巧克力多。”
顧淮安:“是嗎?看上去好像有些道理。”
許言:“那我問你,送女生巧克力和送女生草莓蛋糕,哪個更有意思?”
顧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