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其實以為洛澤會記得陸衍之的。

二十一年來，有三個男生對她而言意義非凡。

一個是死黨顧淮安，她最好的哥們。

一個是少年洛澤，在那個情竇初開的年紀一見鐘情的人。

還有一個便是陸衍之。

陸衍之的長相不如洛澤和顧淮安突出，但讓人看起來舒服，瘦瘦高高的，很清爽，成績也好，尤其是數學這門，多次排在洛澤之上。

這也是為什么許言會覺得洛澤應該記得陸衍之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是，事實證明，學神也不會去關注什么單科第一。

許言沒被異性表過白，陸衍之是唯一一個。

陸衍之喜歡許言，也是在高一那年，他欣賞許言，喜歡她的性格，和許言成了好朋友。

許言把他當朋友，曾在他面前透露過自己喜歡洛澤一事，即便是這樣，陸衍之還是溫柔地陪伴在她身邊，在她表白無果之后，他卻表了白。

許言拒絕了，她不傻，她其實早有察覺，所以她選擇在之前就告訴陸衍之，自己喜歡洛澤，可沒想到陸衍之最終還是勇敢地踏出了那一步。

一般表白被拒絕，以后相處其實也不會再那么容易了。

但陸衍之不是，他的喜歡很純粹。他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才覺得沒有遺憾。

一般這種情況下還不尷尬的條件，就是當事人拿得起放得下。

陸衍之對結果一笑置之，祝她以后幸福。

許言覺得，陸衍之對她的喜歡，其實很淺，就是簡單的喜歡，只是一時興起而為之。所以她根本沒當回事。

陸衍之和許言依舊是朋友。

許言一直很感激陸衍之。

在那個春水初生的年紀，大家紛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陸衍之的出現讓她覺得自己沒有很糟糕。

然而，因為高二進行了一次規模很大的分班，陸衍之和文熙、安琪、沈念如一樣，漸漸和許言減少了聯系。

后來許言在高二、高三交了新的朋友。但這其中的大多數，遠沒有當初的他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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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此刻，許言慶幸洛澤沒繼續追問，畢竟她也只知道陸衍之在樊大這一個確切的信息。不過，她堅信，憑她對洛澤的了解，他才不會無聊到去調查一下，畢竟人家也有對象了不是？

兩個人靜靜地看著電影，到了故事中期，泰坦尼克號從中間斷成兩半，船上的人紛紛逃命般地擠來擠去。

許言被一幕觸動，哭得稀里嘩啦的。

她摸摸口袋，洛澤已經遞過來一張面紙，靜靜地看著她，“為什么哭？”

她一時忘了，洛澤還在旁邊，不知道她苦心經營的形象還在不在了。

許言道謝一聲，接過，擦擦淚珠，“當人們苦苦尋求生的機會，而貪婪地索取的時候，這些小提琴手們堅持彈完最后一曲，最終等待死亡并迎接死亡。或許這就跟魏晉時期的嵇康一樣，奏響生命的絕唱吧。簡直是太催淚了。”

良久，洛澤才說，“一直以為，你這樣的女生不會輕易哭。”

“是嗎？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淚點很低的，當然，笑點也低。”許言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從來都是真性情，想哭自然就哭，更何況真的憋不住。

洛澤眼眸深邃，薄唇微啟，“看來，我沒有真正了解過你。”

許言愣了愣，轉頭看他。

他又說，“你也沒有真正了解過我。”

泰坦尼克號上，無數人選擇跳海，從上到下，看得人心驚。

意味不明的洛澤，也讓許言看得有些心驚。

許言承認，自己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當初的她不過懷著滿腔熱血，努力地靠近他，想跟他在一起。

真正了解一個人，是什么樣子的？

她想，人都是多面的，只有看清了所有面的他，才算是真正了解過。

的確，她看到的一直是學校里溫文爾雅的學神洛澤，他的過去，他的家庭，他的夢想，她從來也沒有認真打聽過。

洛澤說的一點也沒錯。

對于洛澤的話，許言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生硬地別過頭，繼續看電影，杰克和露絲正在死亡邊緣掙扎，等她看到杰克凍死、沉海，唯一一只回來救人的船只緩緩劃過，露絲奮力地吹著口哨時，她再次情難自已，落了淚。

死亡是悲壯的，人性是偉大的。

即使多數船員，所謂的貴族，暴露的人類劣根性讓人心痛，但許言還是覺得人性是偉大的，更多的不是因為杰克露絲凄美的愛情，而是因為與船只共沉淪的船長，奏曲的小提琴手們，深情凝望著一切的設計師，還有安靜等待死亡的部分貴族。

她的淚點是真的很低。

她認真地轉頭，一字一句，“洛澤，你哭過嗎？你會為什么事而哭？”

“或許小時候哭過。”

許言靜靜地看著他，半晌，感慨，“洛澤你還跟我印象中的一樣，一點也沒變。”

洛澤也靜靜地看著她，片刻后道，“現在下定論未免太早。”

“啊？”

“許言，你變了很多。”洛澤眼眸幽深。

“是嗎？”許言笑了笑，不以為意，也沒有繼續說話，等待最后的劇情。

他覺得她變了很多，那不過是因為，現在看到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電影結束后，任課老師又簡單囑咐了幾句，“鑒賞報告希望大家認真寫，不要去網上搜資料，但同學之間可以分享分享自己的看法。大家記得明天中午之前交給我。”

然后，便算是下課了。

洛澤好整以暇地看她，“看來，你都看懂了。”

許言搖搖頭，“前中期劇情發展還有些沒搞明白。”她思索著老師最后的囑咐，“你之前說分享報告還算數嗎？我就想看看你會怎么寫。”

她還真挺好奇洛澤的觀影感受的。

至于之前的措辭，只是說說而已，不算數的。她的話不必當真。

“可以。”

洛澤先起身往外走，許言遲疑了一下，快速跟上去，“洛澤”

“嗯？”

“以前的事，是我沖動。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忘記那段過去。”

這是她很久之前就想說的話了，只可惜沒有機會。現在，她決定踏出這一步，讓洛澤知道，她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也不要誤會自己動機不純什么的。

而洛澤并沒有如她所愿，直直地看著她，“可是記憶是我自己的。”

“我的意思是，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我知道。”

許言回視著他，“那，我祝你幸福。”

許言拽著書包帶，把想要表達的表達完，便片刻不留地搶先一步走了。

從頭到尾，被當初表白困住的人，都是她自己罷了。

這回，應該可以徹底走出來了吧。

許言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過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