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卌七回 黃鶴樓崔鈞祈禳 昭明宮吳皇暴政
- 黟山傳
- 愚長庚
- 3432字
- 2022-11-02 00:56:59
“萬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難與命爭衡。”
此句詩摘自元末明初間羅貫中的《三國演義》一百零三回。大意是世間萬事不是人能做主改變的,拼盡全力也爭不過天命。
且說劉皞經人卜筮過后,秣馬厲兵,北伐之心日益漸重。崔鈞聞知此事,拖著老邁身軀挪到大堂之上,本欲力勸,卻聽劉皞道:“軍師不歸養家中,何苦至此?”
崔鈞道:“老朽知大王素有吞晉之雄心,興吳之壯志,可最近老朽觀南星隱隱漸滅,似有不祥之兆,大王切不可急功近利。”
劉皞聽了,緩下階梯,笑道:“軍師何時喜歡唬人了?軍師年紀大了,連書本都看不省得,怎得看得清天上星象?莫要在此蠱惑軍心,還是回家中好好將養罷。”
崔鈞聽聞此言,欲言又止,長嘆一聲,不覺昏倒于地,眾頭領急救,半晌方蘇。崔鈞嘆道:“壯年多勞,素有疾病纏身,如今舊病復發,恐不能生哩!”
是夜,崔鈞在房中昏昏欲睡,忽見一人入房中坐地,見那人面如冠玉,頭戴綸巾,身披鶴氅,飄飄然有神仙之概。崔鈞大悲道:“孔明何以至此?”
諸葛亮用羽毛扇指了指天道:“前來助州平仰觀天文。”
崔鈞道:“不知今夜天文說了什么?”
諸葛亮道:“三臺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隱,相輔列曜,其光昏暗。”
三臺中分為上臺、中臺、下臺,上臺的上星是天子皇帝,上臺的下星一般表示皇后;中臺的上星是諸侯三公,中臺的下星是卿大夫;下階的上星是士,下臺的下星是庶民。
崔鈞聽了諸葛亮言語,笑道:“天象如此,我命可知。”
諸葛亮道:“壯年時,你我素談祈禳之法,惜我不可得,不知你可有幸祈之。”
崔鈞道:“若真得一紀光陰,我所扶持的劉氏主,必可超過你所扶持的劉氏君主。”
諸葛亮笑道:“敬候佳音。”隨即推了崔鈞一把,撒然覺來,卻是南柯一夢。
崔鈞只感覺昏昏沉沉,便召費承前來道:“我命在旦夕,你報知大王借我甲士四十九人,各執皂旗,穿皂衣,隨我游歷山川,倘若到時還能茍全性命,定當厚報大王。”
費承將此事備述給劉皞,劉皞聽了,想了崔鈞助黃山也有七八年光載,也頓感不舍,含淚道:“你可與軍師同去,若軍師真卒于途中,定要厚葬。“
費承拜別,回去與崔鈞整理行裝,翌日坐船北上,劉皞等大小頭領于渡口置酒送別。
且說崔鈞費承引四十九名甲士輾轉來至夏口,夏口有一名樓,名曰黃鶴樓。本是用于瞭望守戍,后因費祎為魏降將郭循行刺身死,冤魂變成了神仙,曾經駕著黃鶴回來,在此樓稍作休息過,因此這個地方便被稱作了黃鶴樓。
觀此樓高大雄偉,巍峨聳立,飛檐五層,攢尖樓頂,八方重疊的飛檐,四面高敞的大門,整樓看來儼然如黃鶴展翅欲飛。后世人不斷有詩詞贊頌,特摘著名的唐代詩人崔顥登樓所題《黃鶴樓》: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那崔鈞看遍全樓,嘖嘖感嘆,道:“巍巍高樓,真是仙人住所。可惜此樓乃吳太祖——孫權始建,如今落吳皇手里,也是近荒廢了。”
費承道:“不然,世人皆傳我父在此駕鶴登仙,此間來往絡繹不絕。”
崔鈞笑道:“你為其子,此間真假,尚可知曉?
費承道:”我尚無問道之心,信則真,不信便不真哩。“
崔鈞大笑,交代費承帶人給予樓內游人錢財,勸其離開。崔鈞又囑托道:”你可命甲士四十九人環繞樓外,我自于樓中祈禳北斗。若七日內主燈不滅,我壽可增一紀;如燈滅,我必死矣。閑雜人等,休教放入。凡一應需用之物,只令二小童搬運。一日三餐,只在日出日中日入時送進樓內。“費承聽罷,自去準備。
是夜銀河耿耿,玉露零零,秋月如珪,星光燦爛,費承在帳外引四十九人守護。崔鈞自于帳中設香花祭物,地上分布七盞大燈,外布四十九盞小燈,內安本命燈一盞。崔鈞拜祝道:”鈞生于亂世,甘老林泉;承黃山大王尋顧之恩,任命之重,不敢不竭犬馬之勞,誓討國賊。不意將星欲墜,陽壽將終。謹書尺素,上告穹蒼:伏望天慈,俯垂鑒聽,曲延民算,使得上報王恩,下救民命。非敢妄祈,實由情切。”拜祝畢,就頂樓中俯伏待旦。
崔鈞日日步罡踏斗,費承也接連送飯六日,見主燈明亮,心中甚喜。至第七日時,費承于日出送飯至頂樓,欣喜道:“已至第七日,今日若捱過,軍師便可增壽一紀。”
且說第七日,白日間天朗氣清,整日無風,夜晚狂風暴雨大作,崔鈞心中大驚,急披發仗劍,踏罡步斗,壓鎮將星,卻是一股風來打破軒窗,崔鈞嘆了一口氣,崔鈞坐回原位道:“死生有命,難以爭衡。”
崔鈞說罷,風停雨止,又見朗月繁星,崔鈞凝視著熄滅的主燈,自滅后不斷有煙冒出,漸漸顯出人像,卻見此人身著蜀漢朝服,相貌奇正。崔鈞問道:“足下何人?”
那人道:“江夏鄳縣費祎,費文偉是也。”
崔鈞問道:“因何到此?”
費祎道:“我常駕黃鶴四處交游,今日到此休憩,近日聽聞有一好的去處,名喚瀛洲,不知足下可愿與我同往?”
崔鈞道:“我乃博陵一耕夫,蒙我王以軍師相侍,奈何不能佐王之霸業。只愿將來我后人所游之處,盡是王土。”說罷,隨費祎駕鶴而去。
再說此前費承在外忽見狂風暴雨大作,心中甚驚,但又想起此前崔鈞所說不可隨意進入,便只得在外暗自祈討。俄頃風止雨休,星月皆現,費承大喜,卻又見一顆明星飛逝,內心始終惴惴不安。
翌日,費承照舊送飯至頂樓,尋思今日便可與軍師返歸黃山,可至頂樓時,不見一人,但見主燈已滅,心中也猜測出七八分。費承嘆息一聲,攜四十九個甲士離去,去時聽聞市集有流言說:昨夜見有黃鶴從黃鶴樓中飛出,鶴上坐有二人,一人著蜀漢官服,一人著皂袍。
再說陸抗屯江口,羊祜鎮襄陽,互有往來,并不相擾。忽有一日,吳皇遣使前來,陸抗前來相迎,問其來由,使者道:“吳皇傳諭將軍:作急進兵,勿使晉人先入。“
眾將上前問陸抗欲作何打算,陸抗思量道:”煩勞使者先回,抗隨有疏章上奏。“
使人辭去,陸抗即草疏遣人赍到建業。近臣呈上,吳皇拆開觀看上疏,疏中備言晉未可伐之狀,言道:“夫一邑一鄉,不可以無信義之人,而況大國乎?臣不如是,正足以彰其德耳,於祜無傷也。”
又言:“臣聞易貴隨時,傳美觀釁,故有夏多罪而殷湯用師,紂作淫瘧而周武授鉞。茍無其時,玉臺有憂傷之慮,孟津有反旆之軍。今不務富國強兵,力農畜谷,使文武之才效展其用,百揆之署無曠厥職,明黜陟以厲庶尹,審刑罰以示勸沮,訓諸司以德,而撫百姓以仁,然后順天乘運,席卷宇內,而聽諸將徇名,窮兵黷武,動費萬計,士卒雕瘁,寇不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爭帝王之資,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國家之良策也。昔齊魯三戰,魯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則?大小之勢異也。況今師所克獲,不補所喪哉?且阻兵無眾,古之明鑒,誠宜蹔息進取小規,以畜士民之力,觀釁伺隙,庶無悔吝。”
吳皇覽畢,大怒道:“朕早便聽聞陸抗在邊境與敵人相通,今果然矣!”
遂遣使罷其兵權,降為司馬,卻令左將軍——孫冀代領其軍。群臣皆不敢諫。吳皇自改元鳳凰元年,恣意妄為,窮兵屯戍,上下無不嗟怨。
大司農——樓玄見狀,苦苦進諫道:”我皇英明,鎮軍大將軍——陸抗大破晉軍不出一年,況又多次為皇上上疏陳言,以匡不逮。如今不多獎賞也就罷了,如何能降其職位,奪其兵權。“
吳皇聽了,慍怒道:”樓司農,廣州之景可還記憶猶新?“
樓玄義正詞嚴道:”無論我皇流放我到何地,臣也要將一腔忠肝義膽說與我皇知道!“
吳皇道:”甚好,廣州之地已容不下你了,你便與你兒子去交趾罷!“
樓玄拜倒在地,領命退下。樓玄走后,吳皇大怒,又追究圣谿開鑿失敗的責任,將薛瑩下獄,樓玄也因事下獄,陸抗聽說后,又特意上疏:
“夫俊乂者,國家之良寶,社稷之貴資,庶政所以倫敘,四門所以穆清也。故大司農樓玄、散騎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皆當世秀穎,一時顯器,既蒙初寵,從容列位,而并旋受誅殛,或圮族替祀,或投棄荒裔。蓋周禮有赦賢之辟,春秋有宥善之義,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而蕃等罪名未定,大辟以加,心經忠義,身被極刑,豈不痛哉!且已死之刑,固無所識,至乃焚爍流漂,棄之水濱,懼非先王之正典,或甫侯之所戒也。是以百姓哀聳,士民同戚。蕃、勖永已,悔亦靡及,誠望陛下赦召玄出,而頃聞薛瑩卒見逮錄。瑩父綜納言先帝,傅弼文皇,及瑩承基,內厲名行,今之所坐,罪在可宥。臣懼有司未詳其事,如復誅戮,益失民望,乞垂天恩,原赦瑩罪,哀矜庶獄,清澄刑網,則天下幸甚!”
奈何最后,吳皇顧忌樓玄的名聲,就將樓玄和他的兒子樓據流放到交阯,交給交阯將領——張奕,讓他們在作戰中自己效力,暗中命令張奕殺死他們。樓據到交阯后,因病去世。樓玄一人跟隨張奕討伐賊寇,持刀步行,見到張奕就叩拜,張奕不忍心殺他。恰逢張奕突然去世,樓玄收殮安葬張奕,在他的遺物中看到孫皓的詔令,隨即自殺而死。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