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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雨幕之后

  • 陌中悉
  • 曹簫光
  • 3059字
  • 2024-07-13 12:00:00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雨幕之后,是新的劇目。

一滴水珠無聲地落下,砸在地面上,逸散開來,細微之處,如同蓮花。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與地面清脆的摩擦聲似乎是時鐘指針齒輪的轉動,預示著時間的流逝,光陰的輪轉,歲月的湮滅。

我不知道我沉睡了多久,只知道在尚有記憶之前,我與冰冷的湖面進行了最后一次接觸,又與那暗夜中上演的巨大雨幕邂逅,冥冥中,我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我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再之后,就是睡去,沉睡過去。

我不知道林分有沒有逃脫出去,我不知道程隊有沒有及時趕到,我也不知道這場表面風平浪靜的比賽背后波濤洶涌的陰謀究竟有沒有被揭露。我不明白校長為何會現身此處,他為什么又執意殺死林分,張漁的死因究竟是什么。這一切皆是未知。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在這靜謐的湖底發現我的身影,又或是我的尸體。

今夜,究竟是睡去,還是以此地為冢,徹底長眠。

但我,仿佛看到了雨幕之后的微光,那一絲微光,竭盡全力將雨幕撕開,似乎是要迎接一場嶄新的劇目。

我在哪兒。

我還在湖底嗎。

我……

“林時!”

“林時!”

……

“程隊,林時醒了!”

“他眼睛怎么還閉著。”

“可能昏迷久了。”

聽到耳旁如此聒噪的聲音,我仿佛又重新回到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醒來的場景。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一絲光亮透射進來,緊接著是更強烈的白光。

“你拿手電筒干什么?”

“我看看是不是縫太小了……哎呀,林老弟醒了!”

耀眼的白光瞬間被移走,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張巨大的臉盤。眼前仿佛有模糊的陰云,待適應這一切之后,濃霧散去,我漸漸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我立馬辨認出來那是程隊的臉,看來程隊他們成功趕到了,我所期待的一切如愿以償了。

不過,程隊的臉上怎么多了那么多皺紋,溝壑之中印刻的是歲月的痕跡,這才短短一天,程隊就恍隔滄海桑田了?

“你怎么老了那么多?”我開口說話,才發現我是如此的虛弱。

程隊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林老弟,你真幽默,誰沒年輕過。想想十五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多么英姿颯爽,你呢,才這么點個兒。”

有個詞瞬間引起了我的注意。

“十五年?什么意思。”

“啊,不是十五年嗎?我算錯了么。當時我三十三歲,上個月我剛過生日,現在是……四十八,對,就是十五年。”程隊用手指頭算著說道。

我的大腦瞬間宕機,停止了運作。

難不成,上次落水之后,一直到現在,過去了十五年?

“快,給我鏡子。”我向程隊說道。

這時候我才發覺,我的聲線好像和之前有了些許不同,厚重了許多。

“別鏡子了,來,看手機。”

程隊說著把他的手機打開了相機功能,只見屏幕當中出現了一張我從未見過的臉,但細看,卻能看出林時的輪廓。

“這是我?”

“林老弟,你不會是失憶了吧?”程隊看上去有些緊張。

失憶?!這個我如此熟悉的詞又出現在了我的耳邊。十五年前的那一個清晨,我也是這樣醒來,只不過那一次,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而這一次,失去了中間的記憶。

我陷入了沉思。那一次落水之后,我便仿佛進入了無休無止的沉睡,時間似乎停滯凝固,又似然奔騰流逝,再等我夢醒時分,已然來到了十五年之后。這十五年來我經歷了什么,全然不知,沒有一絲記憶,唯有那一次落水,還恍若昨日。

“不過聽你哥說,你打小就喜歡裝失憶,說實話,挺沒勁的。”

“你說林分?”

“喲,你還記得他,看來沒失憶。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等下你哥會來看你,我們都在等待你的歸隊。”程隊說完便帶著身邊的人離去了,只留下空蕩蕩的病房內空蕩蕩的我。

如今我所面臨的一切,仿佛空中似雪般的柳絮,又如同隨風挾裹的蒲公英,或是策馬奔馳之后揚起的塵霧,將這狹窄的病房,同我狹窄的內心一起填充。任憑我怎樣抽絲剝繭,這空中肆意舞動的亂麻,仍舊無法回到我的手中,仍舊無法被我曾經陌生后來熟悉,現在又倏忽陌生的雙手輕輕撫平。就如同那一日黑夜中的湖面,天臺上的校長,以至于適才眼前程隊,他們臉龐上的皺紋,連同我混亂焦躁的內心一起,交織共舞。

生是什么?我為何而生?十五年前,我心中總有個聲音在詢問著我,我沒有回答,因為我選擇隨遇而安,默默接受。既然我不知道為何而來,那便應明白為何而去,希望我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尋求到絲絲熟悉;十五年后,這個聲音已然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我自身的詰問:生是什么?我為何而生?我不明白我存在的意義,難道就是目睹眼前的一場場悲劇而無能為力,又突然在某個瞬間喪失部分或全部記憶?難道就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又或是在微光將近之際時間轉瞬即逝,十五年漫長的歲月化為一日的愁緒?

若這世界有造物主,那我便必定是造物司的玩具,任憑祂將我的身體在時間的繪圖上拖來拽去,任憑祂將我的過往在記憶的枝干上剪來修去。

我看著病床上虛弱的自己,輸液管中的液體源源不斷地灌入體內,不免想到:十五年前那次沉底,如果被救起,醒來之后應出現在這里,但時間的長河已然流過十五個榮枯,我又為何會再現此處呢?聯想到失憶,我猛然意識到,難不成這十五年來我一直昏迷不醒,也就是說成了植物人?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透過房門上的透明窗口,我看到了一個身材高挑,身穿深色夾克,頭發簡短而整齊。他推門進來,手上提著一個水果籃,走到床邊將水果籃輕輕放在地上,轉身找了個椅子拖過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默默坐下。我與他的眼神對視,他目光銳利如鷹,但又飽含光芒,端詳著他臉型的輪廓,我愈感熟悉,瞬間我便想起了一個名字。

“林分!”

他那緊繃的臉霎時便放松了下來,好似被坐久的沙發真皮在起身那一瞬間的舒展。

“林分,你知道植物人嗎?”我試探性地問道。

沒想到這一問立馬讓林分原本早已放松的臉又緊繃了回去,他額頭上的細紋如同溝壑一般,眉頭擰在了一起。難不成我猜中了,不然林分為何是這種反應?

誰知林分緩緩開口道:“你是說楚筠嗎?”

我實在是想不到林分竟然給了我這樣一個答案,他為什么會在植物人和楚筠之間建立聯系。難道都已過去十五年,他仍舊對楚筠那一日所作所為懷恨在心,以至于想要他變為一個植物人。

“不說楚筠了。說說你吧,程隊說你又裝失憶。十五年前開個玩笑無所謂,如今都快奔三了,穩重一點。”林分擺擺手,睜大眼睛看著我說道。

我百口莫辯,說再多也沒用,畢竟這種場景十五年前已經見過一次了。

“林時,余景說了,等你恢復好了,去他家給你辦慶功宴。”林分站起來拍拍我的肩膀說道。

余景?慶功宴?

我笑著說道:“余景是誰我不知道,但你跟他說,華杯大賽那件事都過去十五年了,沒必要辦慶功宴了吧。”

林分眼里閃過一道寒光,仿佛鷹瞄準了獵物。

“你說什么?”

我以為他沒聽清,便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林分聽完我的話,立馬將屁股落回椅子,從夾克里掏出手機,似乎在里面翻找著什么。一段時間后,他停了下來,將手機中的畫面遞到我的眼前,他的眼神像鷹一般死死地咬住我的眼睛。

只見畫面里是一男一女的合照,男的戴著一副眼鏡,穿著西裝,女的頭頂白紗,笑容滿面。然而這兩個人我沒有任何印象,也不可能有任何印象。

我指著照片中的那個男的說:“你給我看這個干什么,他就是余景?”

林分扭頭瞥了一下床頭監護儀上的畫面,緊接著問道:“他旁邊的人是誰?”

看著她頭頂的白紗,我不假思索地回復道:“這應該是他的妻子吧。”

看到這,沒等林分說下去,我就向他問道:“對了,林秒呢?你和她現在應該都已經成家了吧。”

林分拭去額頭上涔涔汗珠,沒有說一句話,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監護儀上的畫面。

見狀,我笑著說道:“別看了,林分,參數正常著,死不了。”

誰知他沒管我,用手機不知道向誰撥通了一則電話。

“他沒說謊,他是失憶了。快帶人過來。”

說罷掛斷電話,扭頭朝我看去,繼續將那幅照片遞給我,只不過這一次他指著畫面中右邊的那個頭戴白紗的人兀自說道:

“她就是林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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