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黎明前夜
- 陌中悉
- 曹簫光
- 3390字
- 2023-09-16 23:31:22
“程隊,在嗎?”一陣敲門聲傳來。
程隊沒有站起來,大聲朝門口方向喊了一聲“進”,然后轉過頭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有可能是與徐文稟有關。”我無言地點了點頭。
我閉上眼睛,將頭埋進被子里。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無不和徐文稟有關。那些被波及卷入其中的人,或多或少都跟我有一些聯系?;蛟S說,徐文稟所做的一切,其指向的最終目標就是我。但是,我實在是想不通我和他在過往生活中有什么瓜葛,也必然想不通,畢竟我對自己的過往,沒有一絲一毫的記憶,就宛若一塊被敲裂的玻璃,從裂隙處開始,裂痕不斷向四周伸展,最終掉落地面,堆積成無數碎片,然而渾然不知那裂痕的起點,究竟是在玻璃平面上的何處,又因何而起。
“就在這里說吧……”程隊表現出不耐煩的語氣。我將頭從被子里伸出,睜開眼睛,程隊正背對著我站在床邊,而一旁手拿文件的估計正是剛剛敲門的女警員。
女警員似乎刻意將聲音壓低:“可那個孩子……按照程序,不能有無關人員知情……”
“沒事,被他聽到沒有關系?!?
“程隊,您總是這樣,從上次案件開始,你就總帶著他,他和你非親非故,為什么要那么關注他。”女警員急得仿佛快要哭了出來,話里甚至有些許梗塞。
“他的父母都被嫌疑人殺害,這說明他和嫌疑人有著間接或直接的關系,反正你別管那么多,有事就說,不說就走。”程隊態度依舊強硬。
女警員無可奈何,只好依了程隊。
“報告程隊,犯罪嫌疑人徐某于今日上午九點十五在本院死亡。”女警員柔弱的聲音仿佛一顆子彈射入我和程隊每個人的胸膛。
“在此之前他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嗎?”
女警員點了點頭。
“不過另一個案件有了最新進展?!?
程隊沒說話,歪了歪頭,仿佛是在詢問“哪一個”。女警員似乎明白了程隊的意思,緊接著說道:“就是中學生張某墜樓案,昨天。”
仿佛觸碰到我內心的某個琴弦,振動發出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蕩漾開來,不絕于響。似乎是嘈雜聲響的來回翻騰讓我的頭愈加疼痛,我將被子緊緊蓋住頭部,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處于更加安靜的環境中,更是為了逃避現實,逃避現實的一切。雖然說已然故去的親友,也許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并沒有認識多長時間,僅僅只是原本的林時所認識的親友,然而卻仍舊有一種莫名的悲傷和絕望。同樣對于母親和父親,包括張漁,在逐漸的相處之中,漸漸有了些許親切感和熟悉感,這并非是初次見面僅僅這樣短的時間內便能迅速建立并培養起來的。
一個聲音逐漸從水中浮出,仿佛在質問我自己:我究竟是誰?林時究竟是誰?為何我沒有相關的任何記憶但面對所謂親友的逝去又會處于極度絕望和崩潰的邊緣?為何徐文稟會如此對我加以迫害?那個夢境究竟意味著什么?徐文稟的種種行為為何能跳脫時空限制和科學原理?這一切難道僅僅只是巧合嗎?
正在我快要被一句句質問漩渦吞噬的時候,恍惚間,一雙手將被角拉開,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陣輕語將我陡然拉回現實當中:“林時,這封邀請函你有了解嗎?”
聽到這句話,我一時覺得有些奇怪,我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睛,抬頭看向程隊手里的一張白紙,那是一張打印了一張黑白圖片的紙,我第一直覺感受,那張圖片中的物品一定是程隊口中所說的邀請函。
我舉手將紙從程隊手中接過,拿在眼前細細端詳,一開始有些許陌生,不過隨著眼神的愈加聚焦和細節的發掘,一股股熟悉感涌上心頭。只見邀請函正中寫著幾個大字:“華杯大賽”。忽然,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拿著圖片的手顫抖起來。程隊似乎感受到了異樣,旋即將照片從我手中奪走,良久,才開口探詢:“這玩意兒跟你有關?”
“這是市里即將舉行的腦力競賽的邀請函,我記得很清楚,因為之前校長跟我提過這個腦力競賽,并推薦我參加。我們學校一共有四個名額,八九年級分別有兩個,我是其中一個。但是我卻沒想到另一個人是張漁?!蔽亦?。
“你收到邀請函了嗎?”程隊有些急切。
“還沒有,估計還沒送到,”我有些漫不經心,“怎么,這事跟張漁墜樓有關?”
程隊仿佛猜到了我要拋出這個問題,緊隨其后:“目前只是猜測。搜查科的人在張漁房間找尋線索時,在她書柜最下面抽屜里找到了這封邀請函?!?
我有些不解:“這二者之間有什么關聯嗎?”
“他們一開始也是這么認為,沒有當回事。由于實在毫無頭緒,當把目光重新匯聚到這封邀請函上時,他們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程隊倒了杯水,抿了幾口,繼續說道,“上面畫著三個圈,第一個圈被用紅筆叉掉。并且,技術科的報告已經出來,根據張漁的墜樓位置和法醫鑒定結果來看,基本排除他殺?!?
我反問道:“可是你們不是說基本排除自殺了嗎,這是自相矛盾?!?
程隊瞇著眼:“如果你認為非黑即白,那確實是矛盾至極。但這卻恰恰導向了另一個新的推斷,張漁生前可能是與某人交談,受了一些刺激,導致她主動發生了墜樓這一行徑,而這之前,絕對與那封邀請函脫不了干系?!?
還沒等我發問,程隊便繼續兀自說道:“那封邀請函被發現時,抽屜里還有一支紅筆,據鑒定,邀請函上紅叉墨跡與筆芯基本一致。更有趣的是,紅筆外殼表面的指紋與張漁及其父母均不匹配,這說明了一個事實,這上面的紅叉一定有蹊蹺?!?
我聞言一怔,不知所措。按照程隊的說法,張漁的死跟邀請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或者說,跟這個華杯大賽有著密不可分的干系。
程隊又交代了幾句便出門離去了,只留下空蕩蕩的病房和病床上的我。
下午我便辦理了出院,小張負責開車送我回家。
此時道路上并無多少車輛,因而小張將車開得有些隨意。疾馳之下,沒一會兒,便到了家樓下。
然而就在我拿鑰匙準備開門時,我才猝然發現,腳下似乎有一個用袋子包裝起來的郵件包裹,我沒放在心上,隨手將其順起,帶入家中。
當我躺在沙發上,準備將包裹一看究竟時,包裹上的七個大字映入我的眼簾,我楞住了,剛伸出去的手還沒觸碰到包裹的外皮就懸浮在半空之中,仿佛有什么東西阻礙了它的前進一般,時間似乎也隨之停滯。忽然間,朦朧之中,一陣開鎖聲音傳來,緊接著便是腳步與地板之間的碰撞聲由遠及近,時間仿佛又恢復了流動。我將頭轉向右側,是林分。
然而他的眼角卻似乎烙上了一道淚痕,看上去啜泣了很久。當我們四目相對之時,可以看出,他的目光帶著濃濃的寒意,仿佛一把冰刃指著我的胸膛。
林分毫無表情地開口道:“你回來干什么,你不是天天和那群警察待在一起么。”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林分愈發激動:“這段時間先是你裝失憶,緊接著你又和那叫什么程騎的刑警混在一起,然后母親和父親接連喪命,都是那個姓徐的一手杰作。你告訴我,徐文稟和你有什么過節?!?
這話我不知該從何接起,便說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林秒呢?”
“林秒這段時間先去外婆家住了,她受了太大驚嚇,昨晚家里被姓徐的和警察折騰的不輕,直到早上那群警察才走?!绷址执鸬?。
一段時間后,林分平靜了下來。但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聽說你那個關系挺好的朋友遭遇了不測,跟徐文稟有關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原本我以為徐文稟只是對我們家下手,我還在揣測是不是父親招惹了徐文稟這個黑社會,但現在看來并不是,他針對的僅僅只是你個人。”
我沒想到他突然提及了這件事,但好在找準了話題:“目前還不能斷定張漁和徐文稟有關,不過二者的時間和地點的確太過巧合。不過說到我和徐文稟的關系,不是我一言難盡,而是我的確不知道,就連我自己也毫無頭緒,母親出事那天在我的記憶中是我和徐文稟第一次見面,但徐文稟卻表現得與我相熟很久。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林時,你現如今還在裝失憶的事情我先暫且不究,不過我們都到了如此境地,你就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吧?!?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之后,我便把從我近些天來發生的各種事件事無巨細地敘述出來。
聽完我的講述之后,林分緊緊地抓住了一個關鍵詞“邀請函”,著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忽然間,我想到了什么,趕緊將茶幾上的包裹一把拿起,用盡力氣一把將外封扯下,露出內里紅白相間的邀請函,只不過露出來不是一封,而是兩封。
我手忙腳亂地將其中一封打開,平攤在茶幾上。只見邀請函上赫然印著“林分”二字,以及下方與張漁邀請函上相同的三個圈,只不過與之不同的是,林分邀請函上多了一個叉,就畫在第二個圈上,用的也是紅筆。
我不敢相信我適才的猜測,但眼前的這一切似乎將其印證。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將另一封邀請函打開,出現在我眼前的也是三個圈,只不過前兩個畫了叉,最后一個卻畫上了一個勾。
我匆忙從懷中掏出手機,期間由于手在顫抖,手機還掉落到了地上,發出咣的響聲,仿佛來自海底的尖嘯。我撥通了程隊的電話,用近乎嘶啞的聲音向對面喊道:“這不是邀請函,這是一封死亡名單。”
對面久久未作應答。